陈副官高声喊道:“林中飞,我知道你是土匪出生,搞惯了雕虫小技,可别跟我耍花招,我们都清楚,树林中有人。”
林中飞:“树林中藏人,那是你们中央军的阴谋诡计,我可只带了后面那十多个弟兄,这已经不公平了,三人换一人这更不公平,得先放了我儿子,否则我不会再前进半步。”
陈副官沉默了一下,说:“让你后面那排人站开,我要看他们后面的树林,我不相信你真有这样光明正大。”
林中飞一挥手,他的手下分开到两边,陈副官一挥手,三辆车移动着把灯光集中射向对面的树林,林中确实再没埋伏。 陈副官高声喊道:“放孩子先过去,你们两个女人原地不动,要敢乱动,立即射杀!”
王惠贞和云彩同时放手,两人的脚不敢移动半分。 林可犹豫地看着母亲,云彩说:“儿子,到你爸爸那儿去,别怕,有爸爸妈妈在,你别害怕!”
“爸爸——”林强高喊着跑向对面的父亲。 林强跑到林中飞怀里,林中飞搂住儿子亲了亲他的额头,把他交给从后面走来的一位士兵。 接下来,林中飞又开始往前走,陈副官喊道:“你们两个也往前走,他走一步你们走一步。”
于是王惠贞和云彩挽着胳膊,看着林中飞,他走一步,她们走一步。 林中飞走一步顿一下,象戏里的人物,王惠贞和云彩也只能学着他走。 王惠贞觉得这样走路太别扭了。 突然,林中飞那只独臂一挥,对着王惠贞和云彩大叫:“爬下!快爬下!”
王惠贞还没反应过来,云彩已经拉住她一下爬在地上,随即就听身后和四周接连响起剧烈的爆炸声,枪声也随之象暴风雨般罩过来。 陈副官带来的汽车被林中飞在更远处埋伏的迫击炮打来的炮弹击中,灯灭了。 爆炸和射击的火光中,王惠贞看见林中飞带着另外几个士兵朝她们这边匍匐而来,边过来边向姐妹俩挥手势和呼喊,爆炸声和枪声太响,王惠贞听不清他在喊什么,但看得出他的手势是要她们别站起来跑,要她们也象他们一样匍匐爬过去。 姐妹俩并肩向前爬去,林中飞和他的士兵也边射击边朝她们爬过来。 离林中飞越来越近,耳畔的枪声也越来越密越来越响,王惠贞突然想起了当年从奴隶主窝里和刘大哥一起逃跑时,也是枪声响子弹飞,生死仅在一线间,那次侥幸逃脱,她不知道这次是否还有那幸运。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啊——”林中飞身后几个士兵中离他最近的一个突然中了一枪,大叫着蹦了起来,一只手捂住胸口,另一只手还在朝对面开枪。 这士兵打了几枪向前就要倒下去,他身旁的林中飞本能地一下撑起身想扶住这士兵,就在这时,云彩扭头看见陈副官端着枪正对准林中飞。 云彩象只母豹子突然一跃而起,大叫一声“他爹——”扑向林中飞。 “啊——”两枪打在了云彩背上,她倒在林中飞怀里。 随即王惠贞又听到一声惨叫,后面的陈副官也中了林中飞侧旁另一个士兵的一枪,一头栽倒在地。 “云彩!”
王惠贞不再爬在地上,她顾不得那么多了,撑起身子就跑过去。 林中飞把云彩交给王惠贞,抓起刚才倒下的那士兵的冲锋枪就朝对面扫射。 “冲啊——”王惠贞听见声音一看,对面原来林中飞后面的树林里冲出大队士兵,她知道是林中飞的援兵到了。 林中飞把枪交给冲过来的士兵,和两个贴身警卫走过来,他重新把云彩搂在怀里大叫:“医务兵——医务兵!”
有一个医务后赶了过来,可是已经太迟了,云彩一只手拉着林中飞,一只手拉着王惠贞,看他一眼,看她一眼,艰难地吐出两个字:“你——们——” 头一歪,云彩断了气。 “云彩啊——妹妹啊——菩萨啊——!”
王惠贞抱着云彩的头,哭得肝肠寸断…… 林中飞的部队跟随YN省主席成功起义,起义军暂时只控制昆明及周边地区,云南其他地区仍在国民党势力控制中。 王惠贞暂时住在林中飞的旅部,云彩已经火化,林强抱着骨灰盒哭了一整天,王惠贞也流干了眼泪水,她让林强挨她住。 这天晚上,林中飞来到王惠贞的房间,他一只手抚着云彩的骨灰盒,呆呆地看着,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默默地流着泪。 王惠贞看着这的铁打的汉子伤心地流泪,她也心如刀绞。 “云彩啊,你——你是替我死的啊,替我死的啊!”
林中飞左手按住没了胳膊的右肩,泣不成声:“我——我已经没了一条胳膊,你这一走,又去了我一条胳膊啊,云彩啊!”
林中飞摸摸右肩,又摸摸云彩的骨灰盒。 王惠贞第一次看到一个男子汉,一个坚强的军人如此伤心痛哭,她实在看不下去了,走到他身边说:“你——你也不要太伤心,她已经走了,她去西天见佛祖了,你是做大事的人,多想想你要做的事情吧。这骨灰盒——你看——是留在你这儿,还是我带回金谷坝安葬?还是——”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林中飞把骨灰盒抱在怀中,背靠椅背,仰头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一声不吭地思考着。 王惠贞又坐回自己的椅子,她等着林中飞拿主意,在她心里,她希望云彩能安葬在她的家乡。 林中飞就那么静静地仰望着天花板,沉浸他自己的思绪中。王惠贞怕打扰到他,也不敢说话或弄出声响。她猜不出他在想什么,她只知道男人的脑袋和女人的脑袋想的不完全一样,但从他这冥思苦想的模样,她猜出他所想的应该不是小事情。 空气仿佛凝固了,这凝固和沉默,让王惠贞感到一丝隐隐的不安。 终于,林中飞坐直了身子,他静静地看了王惠贞几秒钟,起身抱着骨灰盒走到她身边,郑重地说:“大姐,云彩还是你带回去吧,在云诚墓的旁边找块小空地,让她好好安息,不要声张,不要磊坟堆,只立一块小碑,写上“王云彩之墓”五个字,其他多一个字都别写,要是有人问起她怎么死的,你就说在昆明出车祸死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王惠贞接过骨灰盒,不解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