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就走吧，反正自己现在已经成了别人案板上的菜，还能怎么样呢？王惠贞想。她整理整理衣服，又把耳旁的头发向后捋了捋压在首巾里，起身朝门外走去。 下了楼后，王惠贞被带上一辆吉普车，进了车她才看到，云彩和林强也在里面，他们三人挤坐在一排，后排坐着两个抱枪的士兵。 “云彩，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是要枪毙我们吗？”
王惠贞问，她又问这两个抱着枪的士兵：“兄弟，是不是要枪毙我们？”
说到“枪毙”这两个字时，她感觉后背在发凉。 两个士兵象木头人，一动不动，又象聋子，好象根本没听到她的话。 云彩：“大姐你别问他们了，他们知道也不会说，我也不知道要带我们去哪里，只是我想，枪毙我们女人和孩子，有什么用呢？姐，对不起，我们连累你了。”
王惠贞：“一家人别说两家话，都到这个地步了，别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不管前面是沟是坎，不管过得去过不去，我们都要一起过去。”
云彩突然转头看着王惠贞，直直地看着却一句话也不说。 王惠贞从没见过云彩这样看着自己，云彩的目光看起来游移不定，可却又始终落在她的脸上，好象在认真地数着王惠贞的每一根眉毛、睫毛和脸上的每一根汁毛。 王惠贞被妹妹看得浑身不自在，她莫名其妙地问：“云彩，你怎么这样看着我？就象不认识大姐似的，你是不是被吓懵了？别怕，要死有大姐陪着你一起死。”
云彩这才收敛了一下自己的目光，她轻轻摇摇头，再转过头看着前方，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地说：“大姐，对不起，我偷了你的东西。”
“你——你偷——偷了我什么东西？”
王惠贞万分惊诧地直直地盯着云彩的脸，云彩从小就是个好姑娘，从没偷过东西，今天怎么说出这种话来？还说偷了我的东西，她内心升起一丝不祥之兆。 云彩缓缓地说：“十年前，我偷走了林中飞。他当时——他当时是来找你的，他本来打算就算抢也要把你抢上山去当他的压寨夫人，可当时你失踪了，我们都找不到你。我就——我就跟他好了，对不起，大姐。”
“嘿！你是说这个呀？”
王惠贞用自己的肩头撞了云彩的肩一下，“妹妹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呀！大姐是斋姑娘，就算当时我没失踪，就算他真把我抢上山去，他也只能得到一具尸体。再说，不是你偷走了他，是她喜欢你，他那样的人，谁能偷走他呢，是他明媒正娶地娶了你。”
“哈哈哈，你们真是一对好姐妹啊，林中飞艳福不浅，今天的戏好看了。”
前排坐着的陈副官突然大笑道，“他对你们姐妹俩，还有对他的宝贝儿子究竟怎么样，再过一会儿就见分晓了。”
“见分晓？怎么见分晓？”
王惠贞问。 陈副官：“无需多问，到时你们一切听从我的指挥，要是不听话，子弹可不长眼睛，子弹也认不得佛祖菩萨。”
一个多小时后，吉普车和它一前一后两辆满载士兵的卡车停在了一片树林旁，两车士兵立即隐入树林。 “请下车！”
陈副官下车拉开车门，对王惠贞和云彩说，王惠贞和云彩带着林强下了车，她们一边一人把林强挽在中间。 远处山峦如黑兽，近处树木象怪鸟。王惠贞感觉周围的一切在夜幕下就象是魔鬼的花园，阴森森的气氛让她觉得今晚凶多吉少，可她还是不明白，带我们跑这么远的路来这里干什么呢，但她可以肯定了，应该不是枪毙他们，真要枪毙他们，随便找个地方就得了，用不着跑这么远的路。 王惠贞和云彩挽着林强默默地站在吉普车前，他们两旁一边一个士兵，他们前方几步站着陈副官，陈副官静静地看着几十丈开外的一片树林，仿佛树林里藏着有什么妖怪。 王惠贞也静静地看着树林，什么也没看到，没多久，她果然看到了，看到了“妖怪”发光的眼睛越来越亮越来越近。 渐渐地她明白了，那些晃动的光是手电筒的光。 突然，吉普车和两旁卡车的车灯一下亮了，齐刷刷地射向那片树林。 王惠贞看清了，对面树林前空地上立着一群持枪的士兵，士兵前面带头的一个人正是林中飞，他左手提着一支手枪，右边空空的袖子在夜风中轻轻地瓢晃着。 陈副官大声说：“林旅长，你别错判了形势，别看着共军一时得势你就见风使舵，党国几十年经营的江山，岂是说跨就跨的。悬崖勒马还来得及，你看你是要江山呢还是要家人？”
林中飞也大声说：“错判形势的是你们，拿女人和孩子作筹码，这么光彩的事也只有你们堂堂的中央军能做得出来。没有了家人，江山拿来有何用？我当然要家人了，我这不是来了吗？我朝前走了，让他们也过来吧。”
林中飞把手枪扔到地上，举左手，开始一步一步往这边走，他走一步，右边那空袖便晃一下，不知是在劝他别往前走，还是鼓励他往前走。 陈副官侧过身后退几步，好象是让出一条路，他对王惠贞三人说：“你们也往对面走，一步一步走，我叫走就走，我叫停就停，要是不听话，你们立刻就会被打成筛子。”
王惠贞这时彻底明白了，这是要拿他们三人交换林中飞，没了林中飞，他的部队就投不了共。 王惠贞此时也没了主意，到底走还是不走？她扭头用询问的目光看看云彩，云彩镇定地对她点点头，示意她往前走。 于是，王惠贞和云彩紧紧地挽住林强，这孩子左看看母亲，右看看大姨，懂事地跟着一步一步地往对面走。 几乎是林中飞走一步，他们三人也走一步，每一步都是那么沉重，那么胆颤心惊，就象走在薄薄的冰面上，随时都有可以“咔嚓”一声就掉进冰窟窿。 夜风停了，原先轻轻摇晃的树枝也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好象在数着他们走出的每一步。 双方走到相距约二十丈时，林中飞突然停住了脚步。 “停！”
陈副官大声喊道，王惠贞和云彩立即拉住林强，三人立定一动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