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子面粥里面加了糖,喝起来甜丝丝的。柳建国和陆宝各自喝了一碗,便抱着家里的三花猫到院子里晒太阳去了。陆妈站起来收拾碗筷,并且勤快的开始擦擦洗洗。柳玉乖乖的坐在板凳上,她一边看着陆妈收拾碗筷,一边看着在院子里晒太阳的一大一小。看着看着,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开了口:“诶,屋里就剩咱们俩女的,咱说点掏心窝子的话。你带一孩子日子难过,这一头担子挑不热,没想着再找一个?”
陆妈没想到柳玉会这么说,她擦擦洗洗的动作停了停。柳玉见这个架势,知道是捅在人家的伤处了,话说的早了,于是赶紧住了嘴:“得,是我没正形,说这些做什么!”
可是,旁敲侧击的事情不能停,既然陆妈不能下手,便从柳建国的身上来。她用下巴指了指屋外晒太阳逗猫的一大一小,道:“我二叔自从老婆没了,我们家人倒指望着给他再找一个呢!”
柳建国没老婆?陆妈一听,眼神不由自主的飘向了柳玉,犹犹豫豫的,她开了口:“老婆……是怎么没的?”
可刚说出这话,陆妈就立刻后悔了,她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打听人家老婆怎么没了算怎么一回事。而柳玉正两眼亮晶晶的看着她:“嘿嘿嘿,这可就是孩子没了娘,说来话长!”
柳建国的事情好说,无非就是老实人娶了一个二婚婆娘,实心实意的对人家,奈何人家心比天高,一行攀高枝,攀着攀着人就绿帽从天来,人也没了呗。陆妈听着,连手上擦擦洗洗的动作都慢了许多。末了,她望了一眼外面晒太阳的一大一小,小声说道:“那他还真是可怜。”
陆妈是真没想到柳建国这样憨厚老实的人,居然会有这样一番遭遇,她总觉得好人应该有好报。柳玉两手一摊,意味深长的说道:“这不就是遇人不淑吗?我二叔不老也不残的,要另讨婆娘,这次我们家可得把眼睛擦亮了才行。”
陆妈用清水洗了帕子,垂着脑袋小声说道:“我一个死了丈夫的人也不好多插嘴,总之婚姻大事,是要仔细着来的。”
柳玉揣着两只手,走到了陆妈身边,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可惜找来找去总没有合适的。不说我二叔了,这一头担子挑不热,你就没想着再找个丈夫?”
这次,陆妈总算接了话茬:“我一个人倒无所谓,只是……宝儿还小…”说完,她感觉自己今天是不应该接话,一个寡妇,先是讨论了别人怎么没得老婆,后面又说起自个要不要找丈夫,乱七八糟,说这些做什么?“哎呀!你考虑的没错呀,宝儿还小,你又年轻,找个替你挑担子的人也无可厚非嘛!再说了,大清都亡了,再嫁也不是啥不得了的事。”
柳玉看出了陆妈的犹豫,索性今天就当了一回心理开导,好好的策反陆妈——她说过,她帮这一对母子是有私心的。“你不想再嫁没关系啊!可是孩子还小,总得要个爸爸,没爸的孩子可怜哟。”
柳玉嘴上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陆妈的脸色。而陆妈眼神闪烁,她把柳玉的话听了进去,陆宝年纪太小,十岁都不到,正是磨练脾气的年纪,是缺不得父亲这个角色教导的。柳玉看陆妈的脸色微微有所松动,立刻趁热打铁,继续把话说了下去:“你们孤儿寡母的日子过得艰难,陆三水才敢骑到你们脖子上。倘若你丈夫还在世,他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欺负你们!”
这倒并非是柳玉胡谄,倘若陆宝他爸爸在,别说是上门绑孩子,就是说一嘴送孩子走,都得往死里打。孤儿寡母的日子为什么难过?一是家里劳动力不够,挣不上多少工分。二是家里没顶事儿的,容易成为别人眼里的软柿子。三是无人撑腰,谁也惹不起,遇事只能缩着。好巧不巧,陆家母子把以上几种都占了,他们不挨欺负谁挨欺负?外面的一大一小,玩乐的正欢,而屋里的陆妈陷入了沉思之中。自打她丈夫去世,她便缩着头,讲究万事以和为贵。这样的日子,陆妈真是受的够够的了。柳玉的话又在耳边响起:“你正青春,还年少,不要耽误了。多为陆宝想想,诶!你觉得我二叔咋样?”
前面的话,都是些平淡无奇,老生常谈的。可是后面这一句,着着实实让陆妈打了个哆嗦。“你你胡说什么呢,这种玩笑不好开的。”
她这下子彻底愣住了,连擦擦洗洗的活计都顾不上了。“我没说什么呀!”
柳玉嘿嘿一笑,当然笑不是好笑,颇有几分奸诈的意思。陆妈不爱开玩笑,可以说是个一本正经的人。她发现自己是彻底没法再在屋里呆下去了,索性撂下手里擦擦洗洗的活,抱着自己的针线箩筐,去到外头干活了。陆宝看他妈妈慌慌张张的出来,神色不太对,便放下手里的猫,很关心地凑了上去:“妈,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陆妈摇摇头,没说话,也没法和年幼不知事的儿子讲这些。而陆宝还在锲而不舍的追问:“妈,你到底咋了?”
陆妈依旧是摇头:“我很好,你去玩吧。”
得了这么一句话,陆宝多少有些郁闷,他重新抱起家里的猫,去到了墙根底下和柳建国坐在一块晒太阳。“你妈咋了?”
柳建国询问,眼神不由自主的飘向做针线活的陆妈。陆宝也跟着摇上了头:“我妈啥也不说,我哪知道?”
常言道,女人心海底针。这一大一小,两个连人情世故都不太通,更别提去猜女人的心思了。于是,一大一小同时叹了气。陆妈的眼睛则是小心翼翼的看向了他们。柳玉讲的那番话,她是听进去了,也在有所考虑。柳建国是个老实可靠的人,和陆宝相处的也不错,更要紧的这人没老婆,是个独身汉。男未婚,女未嫁的,似乎,自己的确可以对他动动心思。陆妈这样想着,手上的针线活也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