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叙白离开后,姜妗仍旧去温枕书那里,想替母亲分担一些事务,但心情已与之前截然不同,轻快愉悦地甚至哼起了小曲。温枕书少有见到女儿如此模样,诧异地从账本上抬起头,忍不住笑了:“奇了,今早好像有人恹恹地说不想赴宴,如今又快乐得像只小鸟。是发生了什么高兴的事么?”
姜妗眉眼弯弯,很想分享自己的这份快乐,但霍叙白偷偷过来这事说出来毕竟不大好,只能笑而不语,伸手替母亲整理账簿。温枕书倒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指望她回答什么,转眼想到了另一件事:“过几天是一年一度的庙会,闷在家里这么多天正好出去走一走。听说今年卖的东西又比往年丰富得多,到时候你用心挑些好的给长公主送去。人家上次帮了这么大的忙,还未曾道谢,她府上又不缺别的,不如选些精致有趣的小玩意儿给她解闷。”
姜妗点了点头,抿唇一笑:“娘亲不说我也知道。霍伯母三番两次替我解围,总没能好好谢一谢她,这次逢着机会多陪她说说话。”
温枕书停下手中的笔,抬头朝她眨了眨眼:“你当我是谢谢人家么?娘亲是为着你呀,傻妗儿。眼瞧着这一二年就要嫁过去,可不得跟未来婆母处得融洽些么?要不然像我……”话赶话说到这里,她却忽然住了嘴,神色有些黯淡下来,自己也摇了摇头:“倒也不会。长公主是个好人,妗儿你也是好福气,叙白那孩子看着跳脱人却极好,你不会和为娘一样。”
姜妗知她心事,拉着她的手坐下来:“娘亲别想那些伤心事。你放心,女儿不是白养的,妗儿不会一朝离了巢就诸事不管。凡是伤害我们母子三人的,他们都会付出应有的代价。”
尽管中途出了个奇怪的插曲,宴席仍是到日暮方散,送走宾客后,孟芷柔母女努力强撑了一下午的面皮终于松垮下来。姜素声的眼泪都快夺眶而出了,却听见姜老夫人唤了自己一声,没奈何,只得跟着母亲先去老太太的院子。姜老夫人屏退了所有下人,面孔如寒霜一般,没有如往常一般体谅地让孟芷柔坐下回话,只冷冰冰地看了她一眼:“我以为你一向细心妥帖,如今竟也没成算了。事情没搞清楚就贸贸然提亲事,今儿要不是我及时拦住,咱们姜家的面子得让人踩到泥里去!”
“老太太……”孟芷柔自知理亏,心中又委屈得不行,还是忍不住辩解道:“媳妇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弄成这样。明明那次尚书府给素声的礼物是几个姑娘里最丰厚的,我就以为沈夫人属意的是素声,谁知道……”说到这里她脑子里灵光一现,顿了顿道:“今天沈遇亲口说定下的其实是姜妍……莫非,这沈遇和沈夫人所看中的人不同?”
姜老夫人听她话里有话,皱了皱眉道:“什么意思?”
“我是想,说不准沈夫人一开始看中的就是素声,但沈公子说不准是中意妍儿,两个年轻人看对了眼。”
孟芷柔有意无意一提,又忙笑了笑:“儿媳也不过是瞎猜罢了。并不是说妍儿真就和沈公子私下有什么来往,老太太别多心。”
但姜老夫人最是个多心的人,听了这话岂有不思量的?当即眉头紧蹙,抿着嘴不说话了。姜素声一直不言不语站在孟芷柔身后,这时也闲闲开口道:“近来妍姐姐身上好像是多了几件没见过的首饰,做工很精致,我瞧着喜欢,想问问她在哪家打造的,却没好意思问。”
姜老夫人看了看她母女俩,虽不完全信,心里却多少有些疙瘩,左思右想,还是命人去传唤姜妍过来。李嬷嬷到二房院子的时候,姜妗也正巧来给姜妍道喜,前后一联系便感觉不妙,索性将姜妍的手一拉,陪她一道过去。不多时,两人掀帘子入室,姜妗抬眼一瞧,果不其然孟芷柔母女皆在,而老太太看她们姐妹俩的眼神如鹰隼一般锋利。“妍儿你近前来。”
姜老夫人示意姜妍到自己身边,上下打量一番将她腰间的双鱼玉佩一拽:“妍儿你老实告诉我,这是哪来的?还有这对耳环,好像从前没见你戴过。”
“我……”姜妍没料到祖母叫自己过来竟是为了逼问,这几件首饰的确是沈遇托人所赠,她情急之下竟不知如何应答。姜素声也适时细声细气地开口:“之前就一直想问妍姐姐在哪儿打造的这些簪环玉佩,又精巧又新鲜,我正想打一副镯子,妍姐姐若愿意告诉我,声儿感激不尽。”
“是我送的。”
姜妗忽然笑了笑,瞥了姜素声一眼:“三妹妹与其问妍姐姐,不如直接问我来得省事。”
姜素声诧异地侧过头看她,姜老夫人也是半信半疑:“妗儿你送的?”
姜妗从容点了点头:“虽不妥当,总比挑挑拣拣就那几副能用的簪环好。我瞧妍姐姐的首饰实在不大多,每每出门总不能素着脸,太过朴素了别人看着也不好,就从舅母送的东西里挑了些给她,怎么,三妹妹也想要么?”
姜素声愣了愣,语调中莫名多了些酸味:“谁不知道二姐姐是太傅府的心肝宝贝,有好东西自然紧着你,我是不敢比较的。只不过二姐姐说妍姐姐首饰简素,莫非嫌祖母苛待了她?”
“三妹妹可真会说笑。”
姜妗轻笑一声,抬眼看向姜老夫人,语气恭敬得不能更恭敬:“我相信祖母最是公正,何来什么苛待一说?不过是按着各人风格赏赐罢了。只如今妍姐姐既要出阁,自然是礼数重于个人喜好的,想来祖母应也不会吝惜,定会让妍姐姐风风光光出嫁的。”
姜老夫人脸色微变,她也是积年的老人精,又岂会不明白姜妗话中意思?无非是想替姜妍多要些嫁妆罢了,原本看这个大孙女可有可无一般,但今天宴席上的险些出乖露丑却让她改变了主意。想了又想,她也只得闭眼颔首:“自然如妗儿所说,几个孩子我都一样疼法,妍儿是头一个出嫁的,嫁妆我会亲自挑选,绝不叫外人看轻了咱们伯爵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