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姜老夫人便去而复返，脸色比先前缓和不少，老嬷嬷颤巍巍托着四份礼物紧随其后。作为府里话语权最高的长辈，姜老夫人几乎没怎么考虑几个孙女的感受，便直接当着她们的面拆开了装礼物的盒子。这一拆自然也就发现了不同——姜素声的那一份明显比其余几份多了件东西，一柄成色颇好的玉如意。尚书夫人宽柔慈爱的性情在京城中一向有口皆碑，还不至于做出看人下菜碟的事来，那这额外的一柄如意便显然有着不一般的意义了。姜老夫人自以为了然，满意且欣慰地看向姜素声，又扫过其他女孩子，轻笑一声：“瞧见没有？这才是闺阁里女孩儿该有的体面。要是你们个个都像素声一样给府里长脸，我也怎么着都能瞑目了。”
姜妍本来就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听了这话也没什么表情，姜晴雪则是低下了头，掩饰住眼中的嫉恨之情，依旧是白兔般乖顺模样。至于姜妗自己，则是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中。明明昨晚沈夫人和姜素声都没什么直接交流，怎么会突然给她多送一份礼物？莫非自己想的还是少了，昨夜姜素声除了对姜妍与自己不利之外，又做了些别的？不过那么点时间，还真够忙的。想到此处，她又不禁看了一眼姜妍，果不其然，姜妍的神色已经黯淡了下来，几日来眼睛里闪烁的光也消失不见了。姜老夫人却已将姜妗的举动看在眼里，忍不住呵斥道：“亏得你三妹妹懂事，要不……”话未说完，冷不防见姜妗抬起了头，那眼中光芒竟如雨夜电光一般骇人。姜老夫人被这冷冰冰的目光吓了一跳，瞬间想起之前被姜妗回怼的情景，连忙见好就收，改了口：“算了，既然尚书府不计较，我也就不多责罚你们了。各自领着礼物回去吧，好好思量一下，日后外出做客莫要再出这样的事。”
姜妗便携着礼物同姜妍一道走出院子，往大房二房那边走去，一离了姜老夫人，姜妍的状态明显更加低落，闷闷地耷拉着头。见姜素声等人已走远，姜妗才附在姜妍耳边低声道：“妍姐姐别多想，这事情里头大有文章。”
姜妍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我想这大概是沈公子的意思吧。之前的事情，还是我自己多想了，本就不该高攀的。”
“如何算高攀？满京城里看看，妍姐姐配不起谁？那些纨绔想求还求不得呢。”
姜妗先好言鼓舞姜妍，才又温声劝慰分析：“沈公子并不是轻薄反复之人，他昨天对我说的话便也等于对你说，只是不好当面相告罢了。姐姐既然倾心于他，难道还不相信他的人品么？”
“我……”姜妍讷然无言，虽然心中仍旧不安，但姜妗的话多少也给了她一点信心，便点了点头，勉强笑了一下。这时不远处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姜妗抬起眼，原来是姜钦从此路过，行色匆匆的模样。她忽然想起好像早膳前哥哥才出去过，这会儿又忙叨叨地出门，是为了什么？“哥！你去哪儿呢？”
姜妗唤了一声。姜钦吃惊地停住脚步，回身发现姐妹俩后也不隐瞒：“帮朋友一个忙，看看京城里有没有什么厉害的大夫。”
姜妗眉头微微一蹙，直觉告诉她，此事说不定会有什么古怪，便先让姜妍回二房院子，自己才跟上哥哥，并肩走着说话。“给什么朋友找大夫？哥哥的那位朋友是得了什么疑难杂症么？”
姜妗状若无意问及。姜钦一向对妹妹知无不言，叹了口气道：“其实不是我的朋友，是四皇子。”
“四皇子？”
姜妗愈发奇怪，四皇子是淑妃所出，虽能力不差，但一直是不干己事不开口，在诸皇子中绝不算突出的，这回怎么会平白出事？姜钦点了点头，不待她发问便继续道：“就是昨儿几位皇子去上林苑游玩，其他几位去比射箭骑马，只有五皇子年纪小犯了困在屋内歇息，四皇子因不忍撂下幼弟便守在旁边，谁知五皇子竟是莫名陷入了昏迷一直到今天都没醒，太医瞧过了说是中了奇毒暂无解毒方法，贵妃因此在皇上那啼哭不止，皇上对四皇子训斥一番后禁了足。”
姜妗脑海中顿时疑虑重重，淑妃与四皇子向来是明哲保身，不与任何一方结党，今日这一出惹到贵妃，实在是出人意料。“他们怀疑是四皇子下毒害了五皇子？”
“是啊。”
姜钦挠了挠头：“如今都传说是四皇子给五皇子吃了什么东西才会如此，但五皇子年纪虽小也有十三岁了，不会别人说什么就听什么，四皇子更不是傻子至于明晃晃地害人。再说四皇子从前还帮过我一次忙，这次他落难了，我怎能不替他想想办法？”
姜妗听着哥哥絮絮叨叨，猛然间灵光一现，一直盘在脑中的症结忽的被打通，疑虑顿消。前世后宫中曾闹出过一起巫蛊之祸，淑妃与四皇子被迫自尽，而与淑妃同族的沈尚书一家则也被牵连下狱，几乎满门尽灭。一直不知道此事的根源在何处，现在才晓得原来也是因为得罪了贵妃。但，淑妃母子不会无故做这种蠢事，栽赃他们的一定另有其人。“妗儿？”
姜钦见妹妹不知想什么出神，便试探着唤了一声：“你怎么了？”
姜妗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我没事，哥哥懂得知恩图报是好的，快去吧，别耽误了工夫。”
姜钦这才放心，嗯了一声，脚不点地地走了。姜妗立在原地，心情却再也不能平静下来，过完这个年她便快要及笄了，那之后便差不多可以准备两府里完婚的事。前世便已阴差阳错生生错过，她实在担心今世再出什么意外，所以，在那之前，一切有可能出问题的变故都要尽量避免。既然已经重活一世，便可试一试逆转命运的走向，什么巫蛊之祸、朝堂动乱，需得扼杀在萌芽时。这件事，她必须得插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