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芷柔话音未落，姜老夫人和姜维宁皆已变了脸色，齐齐将目光落在两个女孩身上。前几日一波未平，今朝一波又起。姜维宁气得脑仁发疼，拧着眉首先向姜妗发难：“你老实和我说，这事是真的么？”
姜妗不觉齿冷，且莫说此事完全是子虚乌有，退一万步讲就算是真的，当众质问女儿这种私事也能是一位父亲会做得出的事么？她无所畏惧看向姜维宁愤怒的脸，冷冰冰道：“这种流言蜚语，不知情的小人听听倒也罢了，如今父亲不去追究旁人胡说，反倒先审问起自家人来，是何道理？”
听到“小人”二字，孟芷柔眉尖一挑，神色就有些微妙了：“妗儿，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做婶婶的不过是担心你，怕闲言碎语影响你闺中清誉，想着不论好歹都得知会你一声，你怎么倒误会我的一片好意？”
而姜维宁见姜妗是这等态度，怒火更甚，眉头一皱正要呵斥，却见另一边的老太太给自己使了个眼色，只得住口。毕竟，他也在姜妗这边吃够了亏，不敢直接找她的麻烦，更别提这丫头一张嘴巧舌如簧，即便问了也问不出什么。姜老夫人索性略过了姜妗，起身离席，轻飘飘撂下一句话：“姜妍，到我屋里，我有话问你。”
姜妍脸色白了一白，却不敢违抗命令，低着头跟在姜老夫人后面。姜妗也是始料未及，无论如何她不能放着姜妍一人受过，急忙抬步跟上去，谁料李嬷嬷却拦住了她。李嬷嬷平素伺候姜老夫人惯了的，身量比姜妗高过一个头，且强壮有力气，这一挡，姜妗便无法上前，只能在老太太院子门口左右徘徊等待时机。屋中明明生着炭火，此时却仿佛比冰天雪地更冷，姜老夫人坐在铺了皮绒的椅子上，沟壑纵横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目光如鹰隼一样盯着跪在地上的姜妍。“妍儿，你和妗儿不一样，是个老实孩子，你告诉我，那天出行时到底遇到了什么？”
姜妍低着头，眼圈泛红，她很清楚，若说出真相，便是牵扯甚多，更会连累沈遇和霍叙白等人遭受不该有的非议，可若不说，她与姜妗又实在委屈。掂量再三，她只能含泪咬牙道：“没有那样的事。祖母，我和妗儿妹妹真的是清白的。那些话，都只是不明事理的人胡说。”
姜老夫人仍旧紧盯着她，不放过她的任何一丝神情变化：“那你有证据表明你们两姐妹是清白无辜的么？”
“我……”姜妍急得几乎要掉下泪来，嗫嚅道：“没有人看到，可是我……”姜老夫人发出一声冷笑：“那怎么有人正好看到你们遇到劫匪呢？”
他人红口白牙就能造谣，但澄清谣言却难于登天，姜妍此时百口莫辩，只恨自己嘴笨不会说，泪珠一滴滴从脸颊上滑落。姜老夫人见她如此，疑心更重，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要是实在嘴硬，就别怪祖母无情，不得不请嬷嬷了。”
姜妍愕然抬起头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太太这么一说，便是要验身的意思，可自己和妗儿妹妹明明就都是清白的啊！这是何等的屈辱！她无声落泪，在姜老夫人看来却是越发笃定其中有问题，不禁怒意上头，伸手就掼碎了旁边案上一个青瓷茶盏：“儿孙作孽，叫我今后九泉下如何还有脸见姜家列祖列宗？”
此时姜妗在院中正听得清脆的瓷盏碎裂声，知道情况糟糕，当即不顾嬷嬷们劝阻，用力将她们一推便寻机闯到屋前，肩膀一使劲撞开了房门。姜老夫人完全没料到她敢如此，一时目瞪口呆，片刻后才暴怒地指着姜妗鼻子训斥：“越发没规矩了！你还是姜家的女儿么？如今罪名未定，就敢忤逆长辈，擅闯入门，便是翅膀硬了拣高枝儿飞，也得记得长幼有序！”
“谢祖母教诲。长幼有序妗儿晓得，是非分明也牢记在心！”
姜妗毫不客气地反问：“祖母的意思，是先在家审问一通，好确定罪名将我与妍姐姐送到大牢中，再写一封文书撇清关系么？”
“你……”时隔数日，姜老夫人又一次领教到了姜妗的口角锋利，登时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她的手都在颤抖。姜妗又冷飕飕往外瞥了瞥，声音如寒冰：“我和妍姐姐都是清白的。没有就是没有，若祖母真要硬来所谓的验身，那真是没有比这更大的屈辱了，我们这几个孙女恐怕都很难再承欢膝下。”
如此一说，自然将姜素声等人也包括在内了，姜老夫人震怒不已，姜妗这丫头竟不动声色给自己扣了一顶苛待晚辈的帽子。但她同时却也明白，如今再怎么说都只是未经查证的流言而已，但若真走到验身这一步，那么传出去后名声有损的就不只是姜妍姜妗姐妹俩了，连她这位老夫人及整个信阳伯爵府都会被议论纷纷，落一个家风不正或是刻薄寡情的骂名。况且姜妗既然这么说了，她和姜妍应该也确实是无辜被诽谤的。人年纪大了便容易越发固执，姜老夫人分明已想明白一切，却仍不肯低头认错，反而沉着脸看向姜妗与姜妍：“就算不曾有传闻中的那些事，这种流言蜚语也绝对不是空穴来风。毕竟你们有疏漏之处，别人才能找到机会编排谣言。即日起，你们便禁足于自己院里，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行为！”
姜妍不敢吱声，姜妗却不愿意，当场反驳出口：“造谣的是别人，他们的错误，为什么要我和妍姐姐来承担？当下要做的，不应该是找算那些污蔑我们的人，讨回一个公道么？”
“公道？”
姜老夫人原指望姜妗顺着台阶就下，谁料这丫头竟有不辨清真相不罢休的意思，刚淡去的火气又熊熊燃烧起来：“什么公平正义，说得倒轻巧！如今这事已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难道我这一把年纪要出去和议论的人一个个回嘴不成？但凡你们那天不出门，都惹不出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