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1 / 1)

“……我,巴佩什公爵、河谷守护、三角洲之盾,在此宣判你的死刑。”

巴尔公爵高举“黑矛”,阳光照在剑身上闪烁着寒光,“你有什么遗言要说的吗?”

木桩上的侍从早已尿了出来,双眼圆睁,浑身颤抖,“大人,饶我…我只是偷了一匹马,一…一匹马,大人…”无需解释太多。巴尔公爵始终保持着刚毅的心。“黑矛”如寒光闪过,向着盗贼的后颈与身体连接处的肌肉砍去。剑身没有卡入骨头之中,正如他多次处死其他犯人那样。血如泉涌,死刑犯的血融在泥地里,诉说着他的悲哀。不远处侍从的主人拉亚斯特·艾隆爵士正冷眼旁观,他淡红的瞳孔中不带一丝情感。巴尔不想去猜对方在想什么,他将“黑矛”递给“铁手”爱德华爵士。爱德华爵士是西蒙·盖恩伯爵的次子,也是巴尔公爵收留的贴身侍从。在收复黄金港的战争时,他率先冲上黄金港高耸的城墙,身上连中数箭,仍挥剑还击。没有哪个海盗敢阻止他杀人。“十三圣骑士”之首的莱德亲自与他交战,结果爱德华的左手被砍断,而海盗头子的命却丢在了黄金港。失血过多的爱德华在莱斯学士的救助下最终活了过来,“他的求生欲望很高,大人,他能活下来已经是个奇迹。”

老学士如此评价。自此,巴尔公爵正式册封爱德华为骑士。爱德华爵士为自己打造了一个钢制左手,用于持盾。极少人能手持剑与盾作战,因为他们的体力无法承受这种重量。而铁手却是例外。其余的人开始收拾“刑场”。巴尔公爵戴回黑貂手套,“拉亚斯特爵士,”巴尔向对方走过去,“您的侍从需要好好管教,爵士先生。”

拉亚斯特爵士目光与巴尔的目光对上,“我会的,公爵大人。”

拉亚斯特爵士仍旧面无表情,“日安大人。”

说完,拉亚斯特带着他手下的骑士走了。“大人不必在意,”奎因·布拉克斯伯爵劝道,“拉亚斯特爵士来找我提亲的时候也是这副表情,简直像我欠了他一万朗克。”

“跟我说说丛林王国的事。”

巴尔摇摇头,将刚才发生的事放到一旁。“凯恩斯家族撤退得很快,大人。这些野蛮人与我军一接触就立刻撤退了。”

巴尔看向远处的坎拉山脉,“你觉得是好事还是坏事,大人?”

奎因伯爵皱起了眉头,“近来我们的斥候部队已经跟丢了敌军主力的踪迹,这不太妙。这帮渣滓正像老鼠一般四处逃窜,隐藏在丛林里,不能像个正当骑士一样一决高下。”

“离瑞恩堡还有多远?”

“要是按这速度继续行军还得七天,丛林里马匹难以发挥他们的作用。”

“我再调派给你一百人,务必将敌军找出来,不择手段拷问他们。”

巴尔叹了口气,“只有死人才能让我安心。”

“国王陛下的军队行进到哪了?”

“不出意外的话,”奎因伯爵摇摇头,“您应该清楚,大人,陛下向来都不会在意这些事。陛下说是要亲征,恐怕对这事的热度不及对王后陛下的一半。”

“但是王子殿下在对方手里,陛下不得不重视。”

巴尔转头,“你今天就写信,催促陛下加快行军速度。我们需要支援。”

“遵命,大人。”

“还有,”巴尔提醒,“注意言辞表达。你知道陛下的性格。”

“是,大人。”

“让铁手来找我。”

看着对方离开,巴尔公爵不知不觉开始回想那名侍从的事情。那侍从为何要这么做?巴尔觉得奇怪,他偷马做什么?这种地形骑马不如人自行走路,不应该会去当逃兵。偷窃是死罪,所有人都应当记住这点。每当他想起自己挥刀的那一瞬间,一种奇怪的感觉涌入他的内心深处,与其说痛苦,不如说是恶心。尤其是那种用利刃划开皮肉的声音,令巴尔难受万分。正如巴尔向来不喜欢战争,尽管王国里很多领主都是相反地认为。陛下称我为“巴利王”转世,那是个战争狂人的代名词,我无法承其之重。“巴利王”是桑塔加家族的第五任国王巴利一世,然而直到现在,整个王国无人敢起名为巴利。巴利一世从十二岁开始打仗,战无不胜,他将河谷王国、北境、丛林王国、群岛全部统一,那是史无前例的作为。唯一失败的那次是他带领五百人在横断山脉中侦查时遭遇敌军偷袭,原因是“变节者”艾佛斯因伯爵出卖了巴利一世,告诉绿林之王诺威·雷德巴利一世的动向。尽管绿林之王带着他的大军围剿巴利一世,但绿林之王在横断山脉牺牲的军队比在正面战场损失的军队还要多。巴利王一死,其子芬里斯三世继位,他假传巴利王的口谕,趁着对方还未将死讯散播出去,快马加鞭召集王国上下大大小小的领主。他挟持王国的所有领主,要求他们召集自己的封臣和军队前去横断山脉。数十万之众的军队出现在绿林之王的跟前,把这位得意忘形的强盗王吓了一大跳。他带领自己剩余的军队藏匿会绿林之中,以为这样芬里斯三世就能灰溜溜地跑回自己的王国。然而绿林之王错了。芬里斯三世继承了他父亲的残忍。他疯狂地将绿林之王所统治的远古森林烧毁了大半,直到强盗王献出他的剑。芬里斯三世不接受他的宣誓效忠,他将绿林王与变节者艾佛斯因伯爵丢入横断山脉中,就像他们当初对待巴利王那样,戏剧性地将他们再次抓住,并将他们砍成几截,丢给了山中的长爪山猫。巴利王统治下的王国是极度严苛的,以至于盗窃会被判处极刑。河谷法律部分是按此法制定的。不知不觉,巴尔已经返回了自己的帐篷。乔治躺在临时搭起的平桌上,学士正在为他擦拭腿部箭伤伤口。眼前的前任总兵官全身上下已经缺少了当初从巴佩什出来的活力与精气,“大人,”乔治抬起头,“原谅我在这帐篷里休息太久,无法向您提供您所需的建议。”

巴尔叹了一口气,“乔治,你是我的总兵官。”

他强调着,“学士说你恢复得挺好。”

“大人,您能如此对待我,已经是我万分的荣幸了。”

乔治道,“我……”话没说完,乔治便沉默了。巴尔皱起眉头,“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乔治使了个眼色。巴尔瞬间明白,“葛洛兹学士,帮我倒杯热水来。”

葛洛兹学士鞠了一躬,巴尔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头顶的粉色的老年斑。“如您所愿,大人。”

随后对方就迈着踉跄的步伐出去了。”

“大人,”乔治微微移动了一下身体,“不知道我这种话该不该说,大人。”

“说。”

巴尔公爵有一种本能地不安。“昨晚我梦见有人将染血的长矛…在我面前…当场折断,然后将放置长矛的兵器库付之一炬,而我…却根本动不了,只能看着这一切发生,我记得那人高头大马,胸口绣着一只六个指头的手。”

乔治开始咳嗽,“大人,这个梦让我很不安。”

梦而已。巴尔哈哈大笑,“你因为这个梦你就让我把学士支走?”

“但愿如此,大人。”

“霍兰蒂是你推荐的。说实话,我觉得巴佩什总兵官的位置不该由毛头小子担任。”

“霍兰蒂是年轻,”乔治强调,“我没有亏待过他。我教会了他剑术、骑术、箭术以及统御,甚至和农民讨价还价。”

“他没有历练过。一个毛头小子如何统领巴佩什的军队,如何管理巴佩什的军务?”

巴尔皱眉,然而我还是让他当了总兵官。“大人,”乔治奋力坐起身,“老公爵大人让我担任巴佩什总兵官的时候,我才二十出头。您知道泰里芬·斯泰爵士吗?”

“不屈者、碎链之人、正义骑士、明智之手,王国坚盾。”

“是的,是的,我的大人。您知道他几岁当上首相的吗?”

巴尔盯着对方,并没有说话。“泰里芬爵士是整个王国上下唯一一位当上首相的骑士。当初他只是一个铁匠之子,出身卑微,整日与钢铁为伴,吃的尽是一些下等人吃的褐汤与面饼。说他是未来首相,所有人都会被惊掉下巴。”

“然而事实证明他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与政治家。泰里芬首相只用一纸公文,就让那群倔强的山地民族融合在王国的统治之下。他的公正审判,让泰耐斯提家族与芒伦家族和解。他的军事天赋,让切斯德家族真切地俯首称臣。只有真正懂得人心的秘密,才有实力改变别人的心,我的大人。”

巴尔盯着乔治看了很久。乔治也认真地看着巴尔。“好吧,”巴尔公爵笑了,“愿你的判断永远随于天父。”

“大人,何时出发?”

“黄金港那场战斗,你不知道你的腰伤要了你半条命吗?”

“知道,大人。”

“那你为何不识趣?”

“因为我的剑是您的,大人。”

“你的剑是我的,是吗?”

“是的,大人。”

“那就回巴佩什,教导我的臭小子。”

乔治愣了一下,“原谅我不行,大人。”

巴尔看着对方,“没什么比巴佩什重要。”

他压低声音,“我有预感,陛下每次亲征都不会有好结果。”

巴尔公爵摇摇头,“你必须回去,别再说了。还有,这事除了我的亲卫队和铁手,其余人不可透露你返回的消息,因为我不信任我的某些封臣。”

乔治还想开口,葛洛兹学士从帐外进来,“大人,现在天气转凉,军营里没有热水,只有现烧的了。”

“谢谢你,学士。”

“这里有一封来自巴佩什的信,大人。我没有拆封。”

巴尔灌了一口热水,热气顺着他的肠胃直冲大脑,如同跳进一盆热浴池中。信上印着泰耐斯提家族的染血长矛纹章。他拆开信封,上面只有两行字:费林家族与艾隆家族不和,总兵官已前往。巴尔将信丢进火炉,长叹一口气。霍兰蒂的第一堂课马上就要来了。“信里怎么说,大人?”

乔治发问。“你回巴佩什以后,把河谷条令和王国律法找出来,插上长矛,送去给两个家族。”

“记住我的吩咐。”

巴尔转身离开帐篷。潮湿的丛林里弥漫着泥土的清腥味道,顶上丛林木叶在不断地滴水。帐外站着铁手,那冷峻的目光正注视着远处的山峰。看到巴尔走来,铁手微微弯腰,将手中的“黑矛”递给了巴尔,“大人?”

巴尔接过“黑矛”,“你去准备一下,明天,”必须要下决定了,“你带着乔治回巴佩什。”

铁手的表情很疑惑,巴尔公爵重复,“明天走小道,切记不要走军队的行军路线。”

铁手点头,“遵命,大人。”

“还有,这封信必须转交给佛雷尔·艾都爵士,除了佛雷尔爵士本人,其余人不可查阅。”

铁手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巴尔对他很放心。第二天的清晨如约而至。军队拔除了地上的营帐。巴尔目送铁手混在征粮队里返回巴佩什。钢铁长河缓缓向前,队伍最前方伫立着巴佩什的泰耐斯提家族的染血长矛旗。屹立、挺拔,霍兰蒂,巴尔暗自祈祷,坚贞、不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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