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里吃食太简单了,幼菫又是对吃食要求高的人,张妈妈担心好不容易养胖了一些的幼菫再瘦回去,自来了庄子又重拾旧业,带着几个丫鬟做起了豆腐,发起了绿豆芽和黄豆芽,盼着幼菫能多吃几口饭。又在庄子里的花房里种上了各种蔬菜,待过上一两个月,庄子里便有青菜吃了。 幼菫见二人忙得热火朝天,拖着病体也凑起了热闹。 庄子里是不缺大白菜的,这是农家冬季最主要的蔬菜了。幼菫拉着青枝做起了辣白菜,辣白菜是前世幼菫餐桌必备。幼菫不禁庆幸让秦先生从海外引进了不少新蔬菜品种,其中一样就是辣椒,如今虽在大燕国还没有普及,在京城却不难买到了。 幼菫一直想开个川菜馆,她大学就是在四川上的,学校路边有那种现场炒菜,她最喜欢的就是点好菜站在一旁看厨师的表演,她虽没学会颠勺,可各种川菜做法可是了如指掌。但是最近事情繁多,一直没有抽出时间来,该把这件事提上议程了。 萧十一萧十二两位侍卫在庄子上的日子过得清闲,不需要训练,每日还有做法新奇的吃食,明明是普普通通的食材,从她们的厨房端出来却分外好吃。比如那麻婆豆腐,香辣过瘾,每顿都能因这道菜多吃两碗饭,再比如那红烧肉,水煮鱼,宫保鸡丁,红焖羊肉……不出几日他们便发现自己原本精瘦的腰身似乎胖了一圈。 二人嘴里衔着枯草叶子,坐在墙头晒着太阳,看着她们主仆几人忙忙碌碌的捣鼓吃食。 “你说他们捣鼓的是啥?”
萧十一问。 “是啥我不知道,但肯定好吃。”
萧十一很赞同的点点头,正要再说什么,却发现萧十二一溜烟跑了。 萧十一吐了嘴里的枯草,“慌慌张张的,还没到饭点呢……”忽觉两道熟悉的寒光射向自己,抬眼一看,荣国公正站在庄子门外冷冰冰地盯着他。 萧十一后背一寒,顿觉自己完了。轻功也不好使了,一个趔趄摔下了墙头。 萧甫山扫了眼二人红光满面的模样,面无表情道,“去做两千个俯卧撑,十四十五盯着他们。”
萧甫山走到幼菫的院门口了,幼菫才接到消息迎了出来,大丫像小尾巴一样跟在幼菫身后。 “今日庄子里可肯管本公一顿饭?”
萧甫山看着眼前恭谨请安的小丫头,含笑道,“本公可一直记着。”
幼菫不着痕迹地看了看日头,太阳还高高的,荣国公军营里不忙吗?“自然是要管的,荣国公不嫌弃粗陋就好。”
“不嫌弃。”
萧甫山熟门熟路地往院子里走去。 待给萧甫山奉上茶,幼菫便道,“荣国公先稍坐,我去厨房看看。”
好歹是答谢宴,又是高高在上喜怒无常的荣国公,幼菫很是谨慎,生怕惹恼了他。 萧甫山点点头,心中却起了丝丝涟漪。这一幕仿佛是丈夫外出归家,妻子先服侍他更衣,又去厨房洗手做羹汤。 幼菫在厨房很是仔细地交代了一番,也不知道荣国公的口味是怎样的,便挑了几道萧十一他们平日里爱吃的菜做上。 待觉得一切都妥当了,幼菫转回了厅堂。她又选择了萧甫山斜对面中间的那把椅子坐下。 萧甫山正坐在太师椅上翻看着一本佛经,幼菫便知他去了东梢间的书房。 萧甫山指了指自己身旁的的那把椅子,“坐这里。”
连个理由都不给,就这么直接下命令了。 幼菫可不敢过去,他气场太大,自己靠他太近喘气都艰难,且他们这边对坐,也过于亲密了些,她还是要顾忌一下。 幼菫端起茶盏慢慢喝起来茶,假装没听见他这句话吧。 这小丫头还是怕他。见了这么多次了,萧甫山觉得自己够温和了,在她面前一直收着威压,生怕吓着她。 殊不知他自以为温和的样子在别人眼里还是冷面阎王一般。 萧甫山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高大英挺的身躯停在了幼菫身旁,低头俯视着幼菫。“我就那么可怕吗?”
幼菫自他站起来那一刻便揪着心,不知他要做什么,此时看着近在咫尺的玄色戎装,便觉周身压抑,手中端着的茶盏叮叮当当发出脆响,她低声道,“荣国公,坐这里一样的……” 萧甫山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到她跟前,轻轻从她手中接过茶盏,温热粗粝的手指无意中轻碰了她白嫩玉笋芽般的玉手。幼菫有些惊讶地抬头,却看到萧甫山眼眸柔和,他脸上没有笑容,将茶盏放到了一旁的小几上,动作却又轻又柔。 他那拿刀剑杀人的手,此时仿佛没那么冷硬无情了,柔和了许多。 幼菫不禁脸红了起来,那下触碰她分明觉得他顿了一顿。 萧甫山不动声色地将手背到身后,继续坐回太师椅上看佛经,他嘴唇紧抿,佛经上的字却是一个都看不进去了。 幼菫看他一直盯着佛经看,似是很感兴趣,像他这种杀戮太多的人看了佛经是不是心能宁静一些。 萧甫山抬头看了幼菫一眼,一张粉脸又红润了几分,含秋水的双眸莹莹润润,琼鼻朱唇,不点而艳,此时正带着几分好奇看着自己。 幼菫偷看被抓包,便有些尴尬,生硬地问道,“荣国公信佛吗?”
萧甫山放下手中佛经,“佛要普度众生,是因众生营营扰扰,如溺海中,本公不会溺海,自不需佛祖度我。”
这话狂妄,但如果是自权势滔天的荣国公嘴里说出来,却很是理所应当。 看幼菫听的认真,似有所思的样子,萧甫山道,“倒是你,小小年纪书房里怎那么多佛经?还费心抄了起来?”
幼菫答道,“我还没有荣国公的胸襟气度,尚须佛祖度化。”
佛祖是真的有的,她是深信不疑的。 萧甫山想到她屡陷困顿,小小人儿孤苦无依,自是需要找份寄托来支撑,她在静慈庵里呆了三年,信佛也是水到渠成了。 她如那溺水之人在水中抓住了一块浮木,倚望着这块浮木能助她摆脱困境。殊不知,她的困境又岂是佛祖能解了的。 萧甫山问道,“你想让佛祖度化你什么?靠人比靠佛祖要有用的多。”
幼菫含糊道,“不过求个心安罢了。”
她并不想和他过深地探讨这个问题,很多事情又岂是几句话能说清的,她要走出困境能靠的人唯有自己而已。 萧甫山见她一副小不愿多谈的样子,倒是自己太过热心了些。 萧甫山见一侍卫在门口闪了一下,便起身出了厅堂。 侍卫低声道,“……属下循着蛛丝马迹查到了忠勇王府,只是王府戒备森严,潜入府查探有些困难。”
“他算是聪明,到本公这里他不见得活的了,去忠勇王那边还能有几分希望。你不必管了。”
萧甫山冷笑,忠勇王倒是忍的住,他还欠自己一个人情的。 侍卫又道,“地牢里的玮郡王被发现时已经死了,忠勇王王妃和皇后去找皇上,说是顾晋元干的,宫里正闹的厉害。”
萧甫山道,“若是他做的,倒也不奇怪。太子怕是对他感兴趣,好好盯紧了。”
他们是站在廊下说话,幼菫坐的位置离门口不远,前面说的话声音小没听见,后面的却隐隐约约听到了“玮郡王……”“顾晋元干的”。 幼菫不由竖起了耳朵,他们却不再说了。 萧甫山回了厅堂,见幼菫还是那边拘谨地坐着,有些替她累,便道,“晚膳一时半会好不了,你陪我庄子里转转吧。”
幼菫也不想这般跟他在屋里呆着,出去天大地大总能舒畅一些。便裹了狐皮毛里斗篷,拿着暖手炉,出了门。 萧甫山皱眉看着幼菫包得严严实实的,她里面已穿了好几层他是看出来的,这几日温度回升了一些,太阳又好,怎还须这般打扮,忍不住道,“你穿的太多了些。今日不冷。”
幼菫却觉得这样正好,若是再冷一些,自己衣服更得多,“习惯了,也不觉得热。”
幼菫走在前面引路,“出门便是花园,不过现在也没什么景致可以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