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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她还太小(1 / 1)

秦恬支了胳膊在床前的茶几上,双手托着脑袋,托不住脑袋里乱飞的念头。  这两日来的一幕幕不住地穿梭在脑海中。  但开始的那些令人不安惊怕的记忆,逐渐淡了下去,反而是昏黄的烛光里,温热的指腹沾了清凉的药霜,落在她脸颊上的一幕异常清晰,清晰到,彼时呼吸交错可闻的感觉都仿佛还在,就在眼前,就在当下......  “公主是吓到了吗?”

苏叶端了安神茶过来,见自家公主托着两腮,目光不知看向何处,连忙出了神,“公主别怕,奴婢今晚给公主守夜,公主安心睡下就是。”

秦恬:“......”  她不是害怕来着。  但她还是顺着苏叶的话说了,不然也没法解释自己方才的出神。  “嗯,我也盼着今晚能睡个好觉,莫要做什么噩梦。”

她这么说,苏叶笑着应,“公主放宽心,就算奴婢身轻力微,将军也在姑娘身边呢。”

她说着想外面指了过去,“奴婢瞧见将军的帐子点了灯火,想来将军要回来宿下了,公主安心吧。”

秦恬立刻就不安心了,砰砰地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更快了一些。  明明,苏叶也只是随口提了两句那位“大哥”而已......  小姑娘有点混乱,一口闷了安神茶,匆忙睡下了。  *  连日的疲惫终于得到休歇,秦恬这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她起身后看到明晃晃日光在帐外徘徊,才恍惚发觉竟然快到午间了。  恰好天冬走了进来,秦恬下意识问了一句。  “将军没走吧?”

天冬说没有,“今日没有战事,将军一早还来瞧了瞧姑娘,听闻姑娘睡着,就去寻孙先生了。”

秦恬听天冬说他一早就来瞧了她,心口咕嘟咕嘟冒了几只泡泡。  她起身洗漱更衣。  外间日光明亮的晃眼,但风也更冷更紧了,苏叶她们将镶了雪兔毛边的袄子都给她穿在了身上,又揣了只汤婆子在她袖间。  秦恬在避风处站了站,日头晒在身上暖融融的。  她走到另一边就看到了他的帐子,帐前只留了一个守卫,可见人不在帐中。  不过如今代替傅温跟在他身边的栗修,这会走了过来。  秦恬走过去,正要问问栗修,将军眼下在何处,竟听见身侧的木架子另一边,熟悉的人声传来。  “......这事还是太快了,我以为时机并不成熟。”

说话的是张道长。  秦恬听他语气,知晓他们说的是紧要事,便脚步停在了木架子后面,没有发出什么动静,算有意也算无意地听他们说话。  木架另一侧,秦慎听了张守元的话,仔细思量了一下。  “师父说的不错,但我以为,战场风云变幻,是敌是友都在一念之间。所谓稳步推进,只在想象之中,实际来看总要随着时局变化,抓住转瞬即逝的机会。此番转而对抗广诉军或许过快了,但就目前的情形而言,不过是趋势之内而已。”

但这番话并没有令他师父宽心,秦慎看到师父一时没有言语,定睛看了自己几息,才开了口。  “若此事只是陡转的句式变换也就罢了,我只怕你,被什么所裹挟,冲动行事。”

这话一出,周遭就静了下来,只剩下被风呼啸着卷起肃正军旗呼呼作响。  秦慎在张守元的目光下沉默了一下。  张守元忽的问了他一个问题。  “关于公主,你心里是怎么想?”

这话没有前没有后,突然这么一问,秦慎一时没有回答上来。  他看了看自己的师父,比父亲还要了解他的人,便是师父了。  秦慎抿了抿嘴,正欲开口,目光忽然自眼角扫到了不远处的木架。  那木架不高,寻常男子站在后面,最少也会露出发髻。  但那木架子的上边没有露出谁的发髻,反倒是侧边白绒绒的兔毛镶边上,露出一只白软的耳朵边。  那只白绒毛里的小耳朵,此时正竖着细听他们的谈话。  ......  木架后。  秦恬原本只是想随便听两句壁,没想到,张道长突然问了这么个奇怪的问题。  虽然奇怪,但一下就让秦恬竖起了耳朵来。  那位“大哥”,要怎么回答?  她屏气凝神地听过去,听见他在一顿之后,终于开了口。  “今日孙先生也提起公主的事,公主很快就要在众人面前正式露面,皆是朝廷必然会大动肝火,我想在此之前,若能令肃正军壮大更多,对于公主才是保障。”

秦恬听住了这话。  张守元却看向秦慎。  他应该知道自己问的,其实不是这个问题。  但他既然这般回答,张守元便不再问下去了。  他只静静看了秦慎几息,“与广诉军的事,你再思量思量吧,成大事者,不要被繁念所扰才好。”

秦慎沉默以对。  张守元转身离开了。  藏在木架子后面听壁的秦恬,准备偷偷溜走。  只是一步还没迈开,后面就有声音一下追到了她耳边。  “偷听完了?准备走了?”

秦恬:?!  她转身向身后看去,看到木架子另一侧瞧她的青年,男人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他的目光落在她耳边上。  “下次偷听的时候,记得把耳朵收好。”

秦恬:“......”  明明风吹得还有些冷,但她耳朵边却呼呼地像被火苗燎到一样地烫了起来。  与此同时,昨日那不明加快的心跳,亦在他的目光下飞快跳动了起来。  察觉自己的异常,秦恬匆忙就转了身。  “记住了,下次会小心。”

话音没落,人就一溜烟走掉了。  那白绒毛裹起来的身影,蹦蹦跶跶的进了帐子,就像白兔把脑袋藏进草丛里。  秦慎不由地低笑了一声。  被发现偷听,就这么心虚吗?  真是个小姑娘......  不过他耳边亦想起了师父的问话。  “关于公主,你心里是怎么想?”

他看着一溜烟不见了的小姑娘,缓缓叹了口气。  她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只当他是她哥哥,他还能怎么想呢?  *  广诉军大营。  朱汉春飞奔而回,把密谈山庄发生的事情告诉他父亲朱思位。  “......爹,这事是儿子办的不周了。谁想到那肃正军早就防着咱们,公主不给见也就罢了,竟然还派兵前来支援,若不是最后肃正军的兵丁前来支援,我必将那丫头抓到了手心里!可惜,可惜,功亏一篑!”

局面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朱思位脸皮弹跳了一下。  “是那个肃正军的银面将军带人来的?”

朱汉春不是很能确定,“银面具是那个银面具,谁知道银面具下面是什么人?”

这话也都道理,毕竟银面刚在徐州城打完仗,怎么有功夫去那处。  若是别人前往,显然肃正军也不相信广诉军和南成军,暗中埋伏了人,随时出手。  “我还以为肃正军都是什么忠良之辈,不立首领不称王,只尊先太子的公主。没想到与我们这些造反的,也没什么两样,所谓同尊公主的联手,他们私下里也有的是思量!”

朱汉春连声附和,“说不定,那何老头子和张道士,就是故意下山的,他们兴许就是看出了咱们的意图,所以才来了这么一招!”

朱汉春说着,就想到了什么。“爹,肃正军说好要从徐州城分军火给我们,不会不给了吧?”

这话说得朱思位一顿,旋即眯了眼睛。  “那可不行!我广诉军这次也出动了人手,折损了人马,他们想不给,没那么容易!”

但现今军火还在徐州城,广诉军和肃正军就几乎刀枪相见了,这些说好的东西还给不给,就不好说了。  “若是徐州城进了我们的口袋该多好,何必要受他们这挟制?!”

朱汉春叹了一句。  朱思位在这话里,眯起眼睛思量了一阵。  他忽的就叫了朱汉春,“替我铺纸磨墨,我要给南成军的蒋山去信一封。”

“父亲要写什么?”

朱汉春手脚利落地磨了墨。  朱思位哼笑一声,“徐州城就这么落到了肃正军的口袋里,我倒是想知道我不甘心,蒋山就甘心了吗?若是他也不甘心,我想这徐州城,或许能易一易主!”

朱汉春一听就连声道好。  “那蒋家人可比肃正军那帮老头子好对付多了,与他们共享徐州城,往后这城还不就成了我们自己的地盘?”

父子二人打着南成军的算盘。  不想朱思位这信,第三日去而复返,他打开信瞧了一眼,脸色就难看起来。  他原本想要言语诱惑蒋山与他们共同拿下徐州,不能让肃正军一家独大。  可蒋山却不是背信弃义之辈,只装作不懂地将他的意思打了回去,还告诉他,肃正军许诺要给南成军的报酬,不日就要到了。  “那些刀枪弓箭还有火器,肃正军真要给南成军了?缘何我们没有接到消息?”

朱汉春这话问出口,也知道其中的原因。  广诉军和肃正军闹成这般模样,别人还能依约给东西吗?  但到了下晌,肃正军就传了消息过来,道是许下的给广诉军的物什,五日后在徐州与广诉军中间的一地交接。  父子二人见了这终于到来的消息,非但没有高兴,反而相互对视了一眼,四只眼睛里皆是浓重的疑问。  半晌,朱思位抖了一下孙文敬亲手写的那封信,纸张发出哗哗啦啦的响动。  “肃正军,还真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朱汉春第一个不相信。  朱思位哼了一声,“这必然有诈。我朱思位从一个小小秀才到今天,可不是昏庸无能之辈,这几根刀枪棍棒我不要了。”

他眯起了眼睛,“我要那徐州城!”

*  济南府。  肃正军占了徐州城之后,轻而易举地就攻下了周边府县。  肃正军的地盘陡然扩大了一倍之多,宫中震怒,险些将大将钱烽提回京城问罪。  但章老将军被调离之后,钱烽才刚到了此地不久,若是此时再次换将,岂不是又给了肃正军继续壮大的机会?  钱烽堪堪留了下来。  仗还没打上几场,他已有了心力耗竭之感。  尤其肃正军中那银面将军,打发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说,却还对朝廷的官兵的打发一清二楚。  他到底是什么人?  朝中对于此人也有不少猜测,有人说是朝廷出逃的将领,有人说是战死沙场的沈家军中的大将,也有人道是倭贼或者匈奴,还有人说是章老将军私下收的徒弟。  最后那说法,被章老将军驳斥了去,胡言乱语的人并无证据,龙椅上的皇上也不相信。  除了这些猜测之外,也有些其他的猜言,钱烽就听那国舅家的妹夫邢兰东,说此人是青州卫指挥使秦贯忠的嫡子。  这说法在他看来,还不如章老将军的徒弟更加可信。  毕竟秦贯忠再于沿海防倭有功,也只是个三品指挥使,算不得朝中大将。他的嫡子才不到二十的年岁,如何能领兵作战到这种程度?  钱烽其实最不相信的,是自己会在一个不到二十岁的青年人手里,无从用兵。  关于银面到底是谁,完全没有头绪。  而钱烽接二连三地在银面手里吃亏,也只能更加谨慎地用兵。  他想,肃正军此番吃下了徐州,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有什么动静了,他应该趁这个机会,先弄明白银面到底是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可这日一早,他就接到了一封,一箭射到大营门口的信。  什么人胆敢向朝廷大营门上射信?  钱烽惊疑,拆看信一看,更是眉头皱了起来。  信上说,那肃正军和广诉军两军,要在一地交接军火,信上没有署名,却给出了明确的时间和地点。  时间就在两日之后。  钱烽看了信,眼皮就跳了一下。  这信,不会是肃正军给他送的吧?又要诱敌?  钱烽左右思量了一下,将信压在了案头。  *  肃正军营。  孙先生同秦恬提了公主正式露面,于兖州城和徐州城仪仗游城一事。  肃正军眼下占了两大片城池要地,更需要的是能够守城和继续扩张的兵马,只有公主出现,师出有名,才能让更多被压迫的百姓,愿意投入肃正军中来。  秦恬来时就知道,这是她这个公主最为重要的作用,虽然在成千上万人面前出现,她心里还是有些说不出的紧张。  她应下孙文敬,就见那位“大哥”到了她帐前来。  他只同她说了一句话。  “别怕,很快,你会有更多的兵马。”

有了更多兵马,就不怕朝廷在公主出现之后,疯狂扑来了。  他这话说完,秦恬就见他翻身上了马。  “大哥要去哪?做什么?”

不会是要去同广诉军有什么动作吧?孙先生张道长他们,都不甚倾向立刻就跟广诉军撕破脸面。  秦恬看过去,只见他轻轻笑了笑。  “去徐州巡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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