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艺判断时间差不多了。铁门没有上锁,只是虚掩。推门出来,下了坡,一路无人,行至湖边,抓一只水鸟烤了吃。
他放心大胆出围墙门,刚冒头,一把枪就顶在太阳穴上,然后又拉开点距离。 文穆道:“这枪口的距离,离你太阳穴只有三毫米!”祝艺道:“你是不是怕我的解析大法,所以隔开点距离?我该想到的,只是太相信那个小姑娘了!”
文穆收回枪,道:“这只是警告!你没有犯事,而且大小姐有意放你下来,我也不能违背她的意思。不管什么人来此,只要安安分分的,就不会有事!”
祝艺原本一片好心情,此时如同九只大象从心上奔腾而过,很不爽! 看他脸上刮的干干净净,颧骨顶起他那微胖的脸,一双眼不大不小,正好嵌在眼眶当中。明明是一张可爱的脸,非要装出严肃的样子,更是不畅快! 文穆走后,他来到镇上,进入公园。一位老头坐石墩上,低头翻着褡裢。旁边有个空位置,坐了下来,想着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老头将一块油饼,放到他手中,道:“看得出,你什么也没要到。吃饭的家伙事都没有,当然是两手空空,这拿去吃吧!”
祝艺听到“吃饭的家伙事都没有”,想起自己的画夹,不禁叹了一口气。 老头拿起一只缺口大碗一扬,道:“要想在要饭这条路上混的好,就得靠它!”
祝艺这才明白,他是在教自己要饭,摇了摇头。 老头道:“你也别难为情了,我给你的油饼,尽管吃好了。”
这是他的一片心意,祝艺吃了。 他又递了一块,道:“别客气,这是最后一个。我年纪大,吃一根油条就饱了。”
祝艺怀着感激之心吃下这个油饼,道:“可惜我身无分文,又无物相赠。”
老头道:“如果有,也不会坐这里。我看你比较年轻,还不如回去学门手艺。”
祝艺道:“我有手艺,就是没有本钱。”
老头道:“没钱,可以去要啊!你样貌还行,这身衣服够破,指定能要到钱。”
祝艺心想:出来之前,老师交代过,什么都靠自己双手。现在画夹没了,难道真的要去乞讨?便道:“人家不给怎么办?”
老头道:“不给就不给,那不是很正常吗?我一日三餐,不用花钱,愁的是要不到钱。所以看人一定要准!你找衣着光鲜小姑娘要,肯定能得手。”
祝艺顾虑道:“人家还是不给呢?”
老头道:“那就死缠烂打,你一直跟她要 ,要到她烦,想打发你走,钱自然到手。时候不早了,该教的我都教了。你在这附近要,我去别处要。”
老头一走,他感觉失了主心骨一般,还是决定试一试。 在拱桥上,看着人来来去去,迟迟未出手。不断的长吁,不断的激励自己,还是下不了决心。眼看天要黑,再不出手,散步的人就没了! 觑准一个单身姑娘,她正款步上拱桥。忽地冲到她面前,那姑娘吓了一大跳,缩向桥栏。 祝艺纠结了:左手为尊,右手为长。还是伸出左手的比较好,以示尊重。 祝艺追了上去,将左手伸到跑路的姑娘面前,道:“我囊中羞涩,能不能给点钱?”
姑娘嫌恶道:“你看我像带钱的人吗?”
她穿着一袭长裙,一个口袋都没,两手也是空空的。他傻眼了,姑娘已走远了。 燃起的热情如同被人狠狠的碾了一脚。他低头瞎走,进了闹市区。心道:原来我不适合干这行!趁着夜色大干一场…… 祝艺连夜离开,遇上一辆载客厢车,热情招呼他上车。上去后,找个偏僻的坐下,宽心睡着了。 一睁眼,天已大亮,却有十几个枪口对着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背后一个声音道:“别轻举妄动,否则在你身上打十二个血窟窿!”
祝艺心道:这文穆,怎么像蚊子一样盯我? 文穆道:“大小姐有意庇护于你,我也不能拿你怎么样。大小姐容易轻信他人,那是大小姐仁善。对于你,我必须要调查清楚,细细拷问。你趁夜偷盗,搅扰地方安宁,非抓你不可!”
祝艺一边暗骂自己疏忽大意,一边潜运更正力,一边思考如何拖延时间。 心想:你左一句大小姐,右一句大小姐,说明这小姑娘,在你的心中的分量很重。便道:“你叫文穆,是不是?靳丝对你那是赞不绝口。”
文穆道:“此话当真?”
祝艺道:“那是当然!不然我怎么知道你的名字?通过靳丝之口,你的威名如雷贯耳。傩城第一卫士之称,名不虚传。”
文穆道:“大小姐还说了什么?”
祝艺是个直男,道:“没了。”
按照自己的思路,立即补上:“好像还有什么尽忠职守,勤勤恳恳。总之讲了很多,记得也不太清楚。”
文穆道:“嗯,大小姐的名字可不能乱说。”
祝艺心想:那是你的大小姐,又不是我的。 身上已热流滚动,最好能劝退。 文穆向将几张纸条递到祝艺面前,道:“这是你留下的吗?算你光明磊落,不过偷窃就是偷窃!”
祝艺道:“这是暂借。不要说话那么难听。我和靳丝已成朋友了,就不能放我一马吗?”
文穆道:“我们不允许大小姐有污名!你不是大小姐的朋友,说几句话就算是朋友吗?我已经派人付了钱。不过我还要例行公事,请你跟我走一趟。”
祝艺道:“算我欠你的。”
文穆道:“一身衣服,一双鞋,一副画夹,十几张纸,一支画笔,三种颜料,能值几个钱?”
祝艺道:“是不值钱, 那何必要抓我?你这样做,靳丝知道吗?”
文穆道:“我不需要回答你的问题,把他锁了!”
听到铁链的声音,祝艺道:“你心胸狭隘、小肚鸡肠!靳丝看上你才怪!”
文穆眉头一皱,其他火枪手一愣。 祝艺要的就是这一瞬间,头一缩,车厢底破了个洞,一滚一翻,到了车前。左一晃右一歪,几个起落,进入一大片杏子林。居然一枪都没发!不禁得意的笑了一声。 枝上挂着橙黄色的杏子,信手摘了几颗入口,酸甜多汁,又摘了几颗。 文穆道:“到哪都改不了偷的习惯。”
祝艺没有想到他会追来,拔腿就跑。文穆听音辨向,奋起直追。 祝艺出了杏子林来,来到一处草地坡顶,回看后面,一个人若踏风尘,很快就到了自己面前。 文穆吐气、纳气,几个轮回下来,便神色如常。祝艺心想:这么短时间内,跑那么远的路,居然脸不红、气不喘,肯定经过艰苦的刻意练习。 祝艺道:“误解一旦产生,就很难破除。阁下如此穷追不舍,定然不是偷窃这种小事吧?”
文穆脱下手套和制服,道:“偷窃也是犯罪。面对小贼,职责所在,不敢徇私。”
祝艺心道:唉,好不容易做点畅快的事情,没想到遭到如此堵截围追。明明不想引起注意,如今搞得人尽皆知了。出格的事情,真不能做一件。如何打发他才好呢? 四下里望了望,其他火枪手没有来,才稍稍放心。 文穆道:“为了防止你调虎离山,我已经派火枪队,去保护老爷和大小姐了。”
祝艺也有点生气,道:“你把我想的也太有心计了!我连自己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我只想安静的来,安静的走。”
文穆道:“自你出现的那一刻,就没有安静过!我开始就警告了,你依旧我行我素。乖乖束手就擒,等月祭结束,就放你走。”
祝艺讽道:“没抓到我之前,是一种说法;抓到我之后,可能是另一种做法了。”
文穆放下制服和手套,手臂左圈、右环,脚左斜、右歪,如同摇摆的不倒翁。祝艺心道:这又是什么奇葩功夫? 祝艺只接了三招,便觉如置湍流漩涡中,越反抗,反击力越强。掌拍他如拍水,好似拍到了,却又什么都没拍到,他的身形又比黄鳝滑溜。 文穆这套“柔水臂”特点是“箍缠”、“推拽”和“沾粘”。手臂箍缠,双手推拽,拳沾掌粘。箍缠走不脱,推拽耗劲力,沾粘以伤人。 文穆一会儿右拳左掌,一会儿左掌右拳。祝艺感觉中了连环套,挣不脱走,走不了,越来越重,而且吸力越来越大。 祝艺左手抓拳,没抓着;右手对掌,没对到。 眼看文穆范围越收越紧,也不节约了,右掌“震乾坤”,虽没有拍到他,也将文穆震开两步。紧接着拍出“仁掌”,仁掌如山压,包含左、中、右三个方位,文穆胸口吃了一掌,连退三步。祝艺最后双掌齐出,推出“裂风掌中”的“裂空炽翎”,将文穆击出两米开外。 文穆前胸和左肩各留下一个掌印,欲待再上。祝艺道:“停!且听我说一句。以常态来讲,并非你敌手。我只使出一成更正力,你就不要再倔强了。大家各退一步,你已经扰了我好多的兴致,不要纠缠下去。”
文穆心想:他奇掌不断,而且他指圆不出指甲,是位用指高手。嘴上却说:“那你就使出,十成的更正力好了,至死我也不会倒下!”
祝艺道:“大丈夫应该深明大义,而不是一味的逞强,徒送性命。别忘了,你还有使命,保护好该保护的人!而不是在这里和我拼个你死我活!”
文穆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不甘心,你们宗师到底比我强在哪里?”
祝艺才明白:这是嫉妒!这是不服!不过他有求索精神。便道:“我不比你强多少,只比你长几岁。知耻而后勇,知弱而图强。你有前进的动力、能力和毅力,将来必有大成!”
文穆走后,祝艺搜索景点。 不远处,有一座小山,浓荫诱人,祝艺画瘾上来了,迫不及待的跑了过去。 坐在凉亭中,想把靳丝舞蹈中,最突出、最精彩的地方画出来。不过面具上线条,自然流畅,纹路四通八达,要画的好,也要细细斟酌。 祝艺画了一张又一张,折腾半天,始终觉得不满意。心道:知道美和展现美,是两码事。果然人物画,不是自己所擅长的。还不如画点自己喜欢的吧。 靳丝一身青衣白裙来了,比之前更增清丽。祝艺懂得色彩搭配,只不过是用来画画上,眼前一亮,道:“下属走了,上司来了。你是不是来抓我的?”
靳丝道:“不是。我一个人来的,我就想和你说几句。你的事,我听文穆说了。他有错,你也有错。需要什么,开始为什么不对我说?干嘛做那种事?你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却又搞得好多人都知道。我让他们保密了。”
祝艺道:“那就多谢了。我是画瘾上来了,才做行窃之事。本来想好好画一天,过把瘾,没想到如此不顺。”
靳丝道:“为了补偿你,我邀请你参加我们的大型活动,还有几天就到了。在未名岛上举行月祭。”
祝艺道:“一般的月祭,都是选择谷物收获的季节,你们怎么提前举行?”
靳丝道:“只要大家平常日子过得好,哪个月不是收获的季节?你要不要来参加?”
祝艺想起近来的遭遇,道:“我去参加干嘛?我不是这里的人,又不生活在这个地方。而且我对这里的人印象不好。”
靳丝心一沉,道:“那是你的偏见,你不能这样说他们。”
祝艺道:“说他们好像说你一样。我也没有说他们不好,有点人情淡漠而已。对你的人品,我是很认可的。”
靳丝犹豫了片刻,道:“好了,我也不和你争论了。我该走了,再不回去,他们可能会找来。”
(按:成人的心脏有九厘米宽,故用九只大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