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子的电话还是打不通,我骑着自行车赶往他的家。
耗子的家在城中村,一路上垃圾遍地、污水四溢,成群的苍蝇在身边儿“嗡嗡”的乱飞。 低矮、破旧的民房里,偶尔有几个孩子尖叫着冲出来。 县城的脸蛋——新城区刚刚建好,领导在剪彩的时候对着话筒唾沫星子横飞的表示,一定让每一户居民都住上漂亮的新房。 大猫的发言高屋建瓴、振聋发聩。 新闻里、报纸上、网络中,不吝辞藻、连篇累牍的放着彩虹屁。 脸蛋露在外面,必须得光溜。屁股包在布里,有点儿屎又怎么啦? 远远的,我看到了耗子家的大门。 此刻的耗子家好像被一团黑气笼罩着。 我推着自行车走到近前,敲了敲门,没人应答。 但是能感觉出来,里面有一些动静。 我轻轻的推了推门,门没锁。“吱呀”一声,开了。 刚要迈步进院,一股浓重的怪味扑面而来。呛得我,捂着嘴躲到一边儿。 耗子家的院子里,枯枝败叶积了厚厚一层。不了解情况的,肯定以为这家已经荒废了多少年了呢。 待怪味稍稍的消散一些后,我踩着“吱呀、吱呀”作响的树枝、树叶,慢慢的走到耗子的房门前。 透过污渍横生、基本反不了光的玻璃窗的缝隙,我看到卧室的床上躺着一个人,被白单子蒙得严严实实。 卧室旁边儿临时搭建的小厨房里,不时有“滋啦、滋啦”的声音传出。 “耗子,你在家吗?”我轻声的问。 仍旧没人搭言。 房间里什么情况我不清楚,没敢贸然进去。只能先敲敲窗户,试探一下。 床上的人直挺挺的躺着,没有任何反应。 小厨房里散发出刺鼻的味道,好像什么东西糊锅了。 我仗着胆子走进小厨房,发现液化气炉子上的锅里“突突”的冒着黑气。一股肉炖糊了的味道,直刺鼻孔。 “耗子这家伙不知道是不是真死了?临死之前连顿饱饭都没吃上,点儿太背了!”
我把火关上,轻轻的掀开锅盖。 “咣当”一声,我把锅盖甩到一边儿。四肢僵硬的杵在原地,瞪圆两只眼睛乜呆呆发愣。身上所有的毛发,齐刷刷的竖了起来。 小厨房里光线不好,锅里面也黑乎乎的。但还是能清晰的辨认出,煮着一个人头。 电视里经常有某员大将凝眉瞪目的手起刀落,但见得斗大的人头飞出几十米,落到地上“叽里咕噜”乱滚。有的时候,还会给人头一个特写镜头。 可那玩意是拍摄完剪辑出来的,我眼前的锅里就实实在在的炖着一个这玩意。 忒刺激了! 我感觉头皮已经由麻变木了,喉咙动了几下,“哇”的一声,把昨天的晚饭都喷了出来。 吐到最后,我的嘴里流出的都是绿色的液体。 我的大脑已经不受控了,不断的闪回着和杀人有关的各种画面。 这个脑袋是谁的?不会是张少刚要找的那具尸体的吧?耗子这小子,吃活人? 我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了。 眼下最迫切的需求就是立刻离开耗子家,可我的双腿却不由自主的从厨房走进他的卧室。 床上的人还在安安静静的躺着,我轻轻的掀开盖在身上的单子。 残酷的现实再次给我一顿连环暴击。 床上躺的不是耗子,竟然是前天凌晨送到殡仪馆的那具女尸。 我感觉浑身的血都凉了。 “这女的不是已经被火化了吗?骨灰都被她父母带走了,怎么躺在耗子的床上呀?”
我心里想的,顺嘴说了出来。 就在这时,有两只手从床下伸出来,死死的攥住我的脚腕。 “啊!”
我惊呼一声,眼前一黑。兮乎间,我仿佛看到黑白无常拿着哭丧棒,咧着嘴一脸坏笑的朝我慢慢走过来。
求生的本能使我抄起床边儿一根棍子,照着两只手拼尽全力的砸了下去。 一声惨叫之后,两只手松开我的脚腕子。 我旱地拔葱跃起两三米,双脚在空中极速的划着圆圈。“嗖”的一声,弹出房门。 我正欲再次飞身逃走,身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陈赞,别丢下我,救命。”“耗子!”
我诧异的转过身,仔细观看。 耗子的头上蒿草丛生、半个身子骨瘦如柴,从床下钻出来。看样子好像被扔到荒郊野外几个月,就还剩一口气似的。 “耗子,你太缺德了!殡仪馆丢了尸体,大伙儿都快急死了!原来,让你给炖着吃了!你,你他妈太变态了?”
第三次暴击令我实在扛不住了,顺嘴胡说。 耗子苦笑一下,抬起头。但只见抬头纹散了、大眼犄角开了、鼻子翅扇风了、耳朵垂干了、下巴耷拉了、洗身汗都流下来了。最后一口气,马上就要咽了。 “陈赞,我被她缠上了,救我。”
耗子声若游丝的说完,用力指了指床上的女尸。 我站在原地没动,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尸。 女尸的容貌依旧俏丽,和上次在殡仪馆见到时没有区别。 “耗子,我不服天、不服地,就服你呀!死人一两换活人一斤,你是怎么偷天换日,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这位千斤大小姐请回来的?”
我虽然有些心疼耗子,可一想到他之前干的操蛋事,还是忍不住调侃他。 耗子脸上的表情已经看不出是在哭还是在笑了,喃喃的说:“是她,追着我回来的。我,我都快冤死了。”
“这么漂亮的女鬼倒贴你,你还冤!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我不屑的对耗子说。
“呸。”耗子轻轻的啐了我一下,“你长得比我好看,要不你试试?”
“去你的吧!”
我把头摇的像拨浪鼓。 “每天晚上,她……我……” 耗子泪流满面,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别跟我这儿玩这个欲擒故纵、欲拒还迎啊!怎么回事,快说。”
我的好奇心又被调动了起来。 “每天晚上,她,她都要办我……” “诶呀!”
我用手指着耗子,“你这他妈是成心想气死我呀!你就在这儿花下死吧,我不管了!”
“我的骨头上有上万只蚂蚁在咬,实在受不了了。求求你,帮帮我。”
我终于听明白耗子的意思了,他是想让我帮忙,把他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