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居然在工作室看到了比她来的还早的文森正在和工作人员交流，看到她的时候，还特意把她的离职报告还给她——“这种东西，我就当没看到，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赶紧干活吧。”
见云绛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眉头微皱，“是我说的不够清楚，还是你昨天的气没消？”
“额……没有。”
云绛立马摇头，文森抬手用文件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那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干活？”
“哦。”
反应过来的云绛赶紧回到自己的位置，打开电脑开始处理邮件，目光却时不时地看向不远处的文森。不知道他怎么一夜之间突然变了个样，好像之前看到的都是她的错觉一样。正想着，屏幕突然弹出一条消息，是祁宴霆发的，“怎么样？辞职成功了吗？”
“没有，正常工作了。”
祁宴霆却并不惊讶，只回了一个，“那我晚上来接你。”
云绛不由地挑眉，该不会是他搞的鬼吧？“你是不是找过文森了？”
“你觉得他会听我的话？”
“那他怎么突然变了个样？”
“可能……是被你昨天的话感化了吧。”
“……”云绛一时没忍住笑出声，而后又连忙捂住嘴看了眼四周，发现没人看见之后，这才松了口气，嘴角却止不住的上扬。简直想象不到，他居然也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不过自从那天晚上跟他说清楚之后，他停在她家门口一夜没走，然后就像是突然想通了一般，收起了对她的那些心思，又重新退到安全范围内——每天送她上下班，在她爸妈面前继续扮演他的角色，在她面前却又只维持着朋友的关系，即便偶尔流露出过多的关心，也会很快转移话题。这种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让云绛觉得和他相处轻松又自在，不过偶尔……也会觉得略有负担——明知道他心思的同时，却还要这样利用他，偶尔心里会觉得有些不舒服。【比起结果，我更注重过程中的享受。】脑海里蓦然响起昨天祁宴霆说的话，云绛抿紧了唇，不在乎结果吗？既然不在乎结果，那努力的意义是什么？如果已经知道了结果不如人意，他现在这样，又是为了什么？云绛想不通，也不想去深究，她和祁宴霆不一样，她只会朝着自己既定的目标前进。即便过程中遇到任何人任何事，她也不会轻易改变航线！“云绛，文森老师找。”
同时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云绛连忙抬头，“哦，好，现在就来。”
云绛抱着平板找到文森的时候，他正在盯着那些画发呆，听到开门的动静，才回头看了一眼。“这就是你让我修补的画？”
“是，需要修补的几幅我已经单独放在这里了。”
文森皱了皱眉头，“直接搬回去吧，我的意思还是一样，一笔都不会改。”
“可是……”云绛刚要开口，就被男人开口打断，“你要记住，画的价值是人赋予的，是时间赋予的，是历史赋予的。”
“一幅画的故事性越强，就越有价值，所以这些残缺，也是岁月赋予它的另外一种价值。”
男人的普通话听起来有些生硬，却并不妨碍云绛理解他的意思，只是……“这种明显的损坏，只会让画面呈现不完整，从而失去原本的价值。”
云绛依旧坚持自己的观念。就算是古画，也没有不能修复这一说法，更何况文森这个原画作者还在，又不是假借他人之手。文森也不恼，指着其中一幅画问，“来，你分析一下这幅画，你觉得它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云绛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那副夜空图，“构图完整，色彩层次明暗交叠，天空使用大面积的暗色作为铺底，透出一股灰败压抑的氛围……”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文森轻笑着抬手打断，“真是优等生的模板，我上学的时候，也经常听到别人这么解读，但你知道真实原因吗？”
“我之所以选这个颜色，只是因为当时喝多了，一时眼花随便选的，事后又不想修改而已。”
文森轻笑一声，又问她，“那你觉得我早期画的那些人体画，有什么意义？”
云绛眉心微拧，“讽刺某些贵族骄奢淫逸的生活？”
“呵，并没有，我那时候纯粹是为了赚钱，而那些有钱人正好有这样的变态嗜好。”
“要不是他们，我早就饿死了，更不会有现在的名声，又怎么会专门画画讽刺他们？”
“……”云绛语气一噎，表情顿时有些一言难尽。她万万没想到，那些被粉丝奉为神作的画，原来真的只是为了给那些有钱人增添乐趣的“春、宫、图”。“怎么？这就接受不了？”
见她一副三观受到冲击模样，文森忍不住笑出声，“这点程度都接受不了的话，那你还打算在法国那边混什么？”
“就你这个清高的做派，难不成你还打算等着那些有钱人捧着钱来跪舔你？”
“……”云绛咬紧了牙关，脸上微微发烫，却还是小声反驳，“我是去那边进修的，不是为了在那边出名的。”
“我知道，你现在微博粉丝几百万，都占他们全国总人数的十分之一了，当然不用担心出名的问题。”
说着，男人低头看了眼手表，“不过，我现在要教你的不是画画，也不是怎么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
“我只是想带你这个天真的小朋友，去见识你认知之外的世界。你要是想来的话，现在就跟我去附近商场换套衣服，不想来的话……”语音一顿，男人朝她怀里的平板抬了抬下巴，“你可以继续你的工作，或者你来修补这些画也行。”
说着，男人也不管她作何反应，直接转身离开。余光扫了眼身后，见云绛愣在原地没有跟上来，男人勾了勾嘴唇，迈着大步走进电梯，按下楼层。就在电梯门缓缓合上的瞬间，一只手突然伸了进来——男人下意识抬头看去，随着电梯门缓缓的打开，出现在门口的，是一路小跑着过来，还气喘吁吁的云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