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二哥不欢迎我来?”
孙演问着,便把手中的酒递给白玄,“你把这酒拿出去烫一烫,烫过了才好喝。”
白玄答应着便出去了,孙演脱下身上披着的猩红色斗篷后,便在孙允的面前坐了下来。“你能来我也是高兴,可是总应该事先打个招呼的,我也好准备准备。”
孙允寒喧道,“你是怎么想到来我这儿的?我这儿可比不上你在京都里的住处那么富丽华贵。”
“自从上次在宫宴上与二哥见过一面后,我就想着要来瞧一瞧二哥,可最近事情多了些,一直没得出空儿来。今儿晚上好不容易闲了会儿,便来瞧一瞧二哥。”
孙演说着,便把含翠轩仔细的打量了一遍,“二哥住的这地儿果然是极清幽安静的,四周全都是翠竹围绕,倒像是世外桃源一般。”
“京都安宁,倒也全亏了三弟在边疆运筹帷幄,守护着我大夏江山万里疆土。”
孙允亦是陪笑,“二哥可比不上你呀,闲来无事便也只能侍弄侍弄花草,弹弹琴。”
孙演深邃的眼眸扫一眼案几上的古琴,啧啧道,“二哥真是谬赞了。其实我在边关闲来无事时也爱描画几笔丹青,偶尔也会弄弄丝弦管竹,权当打发时间罢了。”
说着便把手抚上古琴,拨弄了一两声琴弦。听着弦音声声入耳,看着眼前这个被边疆风沙侵蚀过的沧桑面孔,孙允心里也多了一分兄弟感觉,便下意识的问道,“你,你在边疆也学会了弹古琴?”
孙演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琴声中,尴然摇首,“怎么会?边疆可没有京都这么好的条件,再者,这古琴声音与边疆烽烟地也是不搭的。”
孙允沉吟片刻,想想也是……临渠关距离京都足足有千万里之遥,地处草原大漠,本就环境恶劣,更有呼邪人时不时的侵扰边境,挑起两边战事,想必环境也会越发萧条荒凉的。他对孙演莫名也生出了一种敬佩,“你会弹琵琶吗?琵琶声倒更适合边疆那种独有的雄浑壮丽韵味。”
停下手中拨弄的琴弦,孙演看着眼前这个面如脂玉,举止儒雅的哥哥,如果没有帝位在他们二人之间纠结,也许他们会是最知心的兄弟。他抬眸看了孙允一眼,“我在边疆时学的就是琵琶,特别是那曲《胡笳鸣》,弹起来格外的得心应手。”
“《胡笳鸣》?此曲难度奇高,想必学习起来也是费了很长时间与精力吧。”
孙允犹豫着,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关心起他来,“不过这首曲子倒和边疆意境挺搭的。”
想起自己曾经在边疆浴血杀敌的情形,又想到自己现在在京都锦衣玉食,钟鸣鼎食的日子,两者鲜明的对比令孙演不觉叹了一口气,“在边疆戊边就是这样,由不得什么儿女情长,江南情怀的,也只有这曲《胡笳鸣》才配得上边疆那种雄浑壮丽的韵味吧。”
孙允闻言便关心道,“在边疆大漠的日子不好过吧?”
谈起这样的事,孙演瞬间来了精神,话语也变得十分多了起来,“大漠的日子是不好过,成天不是大风就是尘暴的,如果在这样的天气下出去根本就找不到回来的路。还有,每到冬天下起雪时,那风刮得简直就像有人拿刀子在割你的脸似的,就是你穿上四层棉衣,外罩铠甲,它也能给穿透,吹在身上凉飕飕的冷。天气寒冷也不算什么,生一堆火暖暖倒也能解决,关键是大漠草原能吃的东西本来就很少,这一下雪,能吃的就更少了,有时候朝廷的辎重没有按时到,士兵们实在饿急了只能吃些枯黄的干草,喝些雪水……”说起这样艰苦的日子,孙演的眼里也渐渐渗出了泪水,“真是难为了我那帮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才是我大夏朝的真正勇士啊。”
大风,尘暴,酷寒,干草,雪水……听到这些词时,孙允心里也闪过一丝同情,他问道:“既然没有东西可吃,为什么不宰杀些牛马,这样也总比吃一些干草雪水要好。”
孙演听了便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二哥没有经历过战争,怎么会感受到牛马的好处?在大漠草原上发生战乱时,想要击退敌人,必须得依靠骑兵的力量,而最关键的还得是马匹的矫健程度。而牛就更不用说了,要是没有它们,边疆人民用什么在荒芜的土地进行耕种,用什么得以存活?所以说,到了冬天没东西可以吃的时侯,士兵们宁可吃干草喝雪水,即便是饿死,也不会宰杀一只牛马的……因为这些对边疆人民来说,都是比自己的命还重要的……”孙允听着,心里也是慨然,自己与他相比,确实及不上一丝半点儿……“那,那呼邪人很凶残吧?听人说他们横行大漠草原时,不留一个活口……”他吞吞吐吐的问着,生怕会引起孙演的烦恶。孙演拔出一把在腰间带着的匕首,尖利的刀锋在烛火跃动下泛起一层鱼鳞般的银辉,冷冷的刺眼,“呼邪人何止是凶残,简直是毫无人性可言!记的有一次探子来报,说是呼邪人进犯了我朝边疆的一个村落,而当我率着数千铁骑赶到时,看到的只是一副人间惨剧。偌大的村子里所有的屋舍都被火给焚烧了,而且街道上堆的都是横七竖八的村民尸体,不分男女老幼,全都成了呼邪人刀下的冤魂!然而知道他们悲痛的却只有数只满天盘旋飞翔的乌鸦,时不时的扑落到尸体上啄食着什么东西……你知道这些惨死的人有多么的无辜吗?!所以我决心,更要好好的护好边疆的每一寸土地,护卫好我大夏子民的安康!”
孙允听着这些话,眼前也想象出那副悲惨画面:整个村子都陷入一片火海之中,时不时的还传来人们的哭喊声与求救声,当他们倒于侵略者无情的刀刃之下时,心里也许想的还是隔着千万里之远的京都,是天下最金贵的统治者……孙演见他出了神儿,便拿匕首在眼前晃了晃,“二哥,你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