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木心得知宝儿跑出了八音堂回了飞仙崖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因为诸葛祁祀情况一直都不太好,所以她就一直在九华堂守着,第二日刚刚回八音堂就听见下面的弟子来报,人出现在了落云峰下面,被七星堂的人带走了。
诸葛木心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半响都没有动作,红莹却是汗津津的跪在那里瘫软在了地上。
宝儿是前两日就不见了的。
她进八音堂之后晚上睡觉就不愿意让人守夜伺候,因为在坐小月子,平日大半的时间都是睡着的。那一日门从里面闩着迟迟不开,谁也没有在意,以为她还没有起。
等到中午的时候,红莹察觉不对,撞开门才发现屋子里根本没有人,后墙那处的窗户虚掩着。
显然是从窗户里头跑了。
她没有看住人,自然不敢隐瞒,忙禀报了诸葛木心,然后得令带着人在落云峰四处寻找,并且堵了下山的路。
诸葛木心也没有想到,那个胆小懦怯的女子竟然会有那么大的勇气逃走,躲开八音堂的巡查不说,山下的路是有人看守的,她是怎么下去的。
原本她将人弄来八音堂就是想利用这个女人做点什么的,必如让裴奉斓安心的留在十方城。
人逃走了,她应该大发雷霆才对,可是此刻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恼火,甚至还对着红莹摆摆手:“知道了,下去吧。”
红莹以为自己再一次失职,此番必死无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愣了一下之后回神,几乎是慌不择路的就出了院子。
捡回一条命啊!
唯有诸葛木心还在那里愣愣的看着远处天上浮着的白云。
她花了两年的心思将人找回来,得到了什么?
不过月余的时间,几位师兄相继死去,邵姨娘也死了,如今连圣宗也——
她觉得她该恨裴奉斓的,对,就是因该恨他,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死了这么多人,怎么能不恨他呢?
可偏偏圣宗还要让自己嫁给他。
她觉得嫁给谁都行,就是不想嫁这么一个人,两两相厌吧,何必呢?
她不想恨也不想嫁,可是现实好像从来都不给她选择的机会。
飞仙崖,七星堂。
沁香园内静悄悄的,阳光从敞开的窗户里头悄悄的渗进去,将屋子里照的亮堂堂的。
床上躺着的张屠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侧目看着趴在床边上睡的酣熟的女人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他总觉得自己还在做梦,怕梦一醒面前的人就醒了,屋子里的阳光就不见了,即将面对的又是那些让他窒息绝望的血雨腥风。
宝儿在山里头躲躲藏藏的,很久没有合眼了,提心吊胆的过了两日,回了七星堂,守在张屠户身边,哪怕就是趴着也睡的极沉。
她原本是要守着张屠户,毕竟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吐了那么多血,看着就像是要活不成了一样。可是听见李青阳最后说,能吊着一口气撑回来就死不了,需要好好休养,她心头就松了一口气,然后就控制不住的睡着了。
手上伤已经上过药包扎过了,腿上也有伤,只不过都是磕碰过的淤青,破皮的地方也结痂了,就只能先那么着了。
张屠户最终还是没有忍住,伸手缓缓的捏住她的手,轻轻的在手里摩挲。
真实的触感让他理智渐渐回笼,这不是梦,自己还活着,宝儿也回来了。
宝儿迷迷糊糊的抬起头,然后突然想起重伤的人,猛然嘘了一口气坐直了身体,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对上张屠户的眸子,先是一愣,而后欣喜的扑了过去:“夫君,你醒了!”
张屠户嘘了一口气伸手接住她,将她上半身揽进怀里,贪婪的汲取她身上的味道。
宝儿轻轻的吸了一口气,眉头拧在了一处。
这个姿势,她有点疼。
张屠户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松开了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话毕,不等宝儿回答,目光就落到她跪在床边的腿上。
松开手,撑着床就要起身:“伤哪里了?我看看!”
宝儿忙扶着他:“不许起来,就是碰到了,不碍事。”说完,生怕他起来,伸手主动的抱住他。
李青阳说了,这是内伤,要卧床静养,所以她得看着,不能动。
她这般坚持,张屠户怎会拂了她的意,揽着她的肩,两人并躺在床上。
他不问宝儿是如何逃出来的,他知道,这么一个小丫头,针扎一下都要掉眼泪,微微惊吓一下晚上就要做噩梦的小丫头,从八音堂逃出来多么不容易。
落云峰那么大,她不知道在山里藏了多久,心惊胆战的过了多久才找到机会下的山。
此番不问,只求余生更好。
诸事已了,他们这一辈子还有很长。
歇了三日,张屠户已经能下地走动了,几日都没有露面的戚文翰露面了。
知道他们有事要说,宝儿借口躲了出去。
等她走了,戚文翰才在宴息室的几案边上坐了,看着张屠户半响都没有说话。
张屠户喝了面前那碗黑糊糊的药汤子,脸色不是很好,被他这样盯着就有些不耐烦了:“有话就说。”
“你真的要走吗?”
张屠户坐直了身子:“我对你说的那些没有一句假话。”
戚文翰嘘了一口气:“我知道了,但是现在想走怕是没有那么容易了。”
张屠户挑眉看着他。
“圣宗不行了,就还吊着一口气。大小姐按着他的意思会在断气之前成亲,十方城各处都在忙,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屋子里静了半响,张屠户狠狠的嘘了一口气,咬牙抿嘴:“我以为她足够聪明,却不想也是个执拗的。”说罢,看着戚文翰道:“还记得那日我说的话吗?你——”
戚文翰一愣,瞬间反应过来,忙抬手制止:“你不要说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先不说大小姐愿意不愿意,我也没有那份心思。再说了,如今我已经算是七星堂的人了,你若是走了,我留在这里还能讨的了好去?”
“那你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