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的人烫的厉害,原先因为惊吓而煞白的脸这会儿起了一层不正常的红潮,张屠户将人放在炕上,见她两手抄在一起放在身前,伸手想将她的手拿开。这一动,才瞧见她手里拽着东西。
那弹弓弩和短箭被她紧紧的握住,张屠户不敢大力,好半天才从她手心里取出来。
将人放好之后才到门口看着外面跪着的人道:“起来吧,跪着作甚。李叔进去看看宝儿吧,她起热了。孙伯,孙伯若是还有精力就带人去寨子里头瞧瞧吧,既然我们已经伸手了,万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自从这几人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生活从青阳郡跟着他出来那一刻,他就再也说不出那些各自安好的话了。
只愿山高水长,此心不改,此情不变。
他既开了口,绝口不提宝儿,还让李青阳进屋诊治,孙逸便松了一口气,心中却暗自告诫,日后行事定得再谨慎一些。
起身拱手,转身就朝外走去。
只有杨氏还在堂屋里站着,心中有些发慌。
“去吧,去看看周公子,他既有恩于你,你就好生照料着,回头让李叔去看看,若是不方便还是将人挪过来吧!我们,不做那等忘恩负义之事。”
杨氏闻言,点点头,如释重负的出了屋子。
李青阳进屋给宝儿诊脉,结果也就是想的那样,惊吓过度。
“只能开开一剂安神汤给她喝了,心里平稳了就好了。”
“那发热?”张屠户心里有些不安稳。
李青阳道:“无事,让她受点热,发一身汗就好了,就是看着,若是梦魇抽搐仔细些别让她伤到自己。高热退了寒气定然会出来,所以还是要受热,你多跟她说说话,这个吃药是没有用的。”
他这样说了,张屠户便只能点头。
一剂安神汤灌下去,人没有睡过去反而醒了。八壹中文網
感受到那熟悉的气息,宝儿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手下意识的拽着他的衣裳,生怕自己一眨眼一松手人就又没有了。
张屠户低头看着她,轻声唤道:“宝儿,我回来了!”
宝儿闻声只觉得鼻子发酸,这么真切,定然不是梦。一时间,先前脑子里那惊悚的一幕幕好像再也想不起来了一般,只有一个声音在心中回想。
他回来了,他在,有他在自己就再也不会害怕了。
拽着衣衫的手松开,下一刻却伸手环住了他的腰,任由眼泪往下落却不远发出一点声音来。那安神汤已经见了效果,她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末了终究是坚持不住睡了过去。
张屠户就抱着她裹在被子里头,宝儿身上就跟小火炉似的,末了两个人身上都是汗津津的。张屠户却不敢撒手,因为出汗过后他明显感觉到了怀中之人热度退去一点点的变凉,睡梦中牙齿都在打颤。喃喃呓语,细听喊的是他。
好容易平缓下来,张屠户抱着她靠在炕头也是昏昏欲睡了,只是想着还有事情又坚持着醒过来。低头贴了贴她的脸,感觉好像正常一些了,人也不哆嗦了,他这才将人放好,小心翼翼的起身将身上满是血迹的衣裳换了去了厨房。
昨天早上到现在,一口水没喝,一点东西没吃,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何况他不是一个人,自己不吃宝儿却是不能饿着的。
煮饭的时候特意多舀了好些米,然后去后门那里将还未风干的那半只羊取下来全部剁了洗净丢进锅里炖着。
回头外面就有了响动,李青阳和赵鼎弄了个木头架子抬着一个人从山后回来了,杨氏跟在后面,想来抬的那人就是周照。
看那样子,怕是伤势加重了。
待锅里的饭差不多了,他将明火撤去旁边的灶腔里,然后起身回屋看宝儿。
宝儿这会儿睡得很安稳。
外面天还没有完全黑,屋子里还有些光线,张屠户却点了灯。他担心万一宝儿醒了,屋子里黑糊糊的会越发的害怕。
油灯照亮了屋子,增添了一抹橘色,那用竹子做的隔扇上夹着的菊花已经干了,却依旧残存着一股别样的美。
张屠户在屋子里伫立了片刻出屋,然后去了对面院子。
还是孙逸那间屋子,点了好几盏油灯,张屠户还没有进屋便听见屋子里头传来一声惨叫。
张屠户在门口站着并没有进去,因为他不觉得自己进去能帮上多大的忙。
站了片刻,里头依旧在忙碌,不时的传出那压抑的闷哼,正要转身离开,杨氏从里头抬着一个盆子出来了。
一股子浓郁的血腥味迎面扑来。
许是没有想到他在外面,杨氏一愣,然后开口道:“她怎么样了?”
张屠户道:“睡了。我做了饭,你们弄好了过来吃一点垫垫肚子。”说完就出了院子,关于周照的伤势一句都没有问。
赵鼎给李青阳搭手,总算是将周照的胸口包扎好,杨氏倒了那血水重新换了干净的温水进屋给二人洗手:“杀猪的方才过来了,说是让过去吃饭。”
李青阳搓了搓手,用帕子将手上的水擦干道:“那就去吧,换身衣裳再过去。人是铁饭是钢。”说罢,抬眼看了她一眼道:“事情过了就要翻篇,往日该怎么处就怎么处。”
杨氏点点头:“我明白。那李叔和赵大哥先过去吧,我在这里看着他。”
李青阳点点头:“成,你看着。他这回是受了大罪了,就得这样一直躺着,五日之后才能看看到底长不长得好。”
肋骨本来已经往一处长了,然后又硬生生震断了,连同外面已经结痂的伤口都裂开了。这会是直接将那处割开,然后重新上药包扎,焉能不疼?
眼下条件有限,没有麻沸散那样的可以缓解疼痛的东西,所以再疼都得生生受着。
去了堂屋左边的屋子里换了衣裳,然后出屋赵鼎已经在院子外头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摇头叹息一声也跟了上去。
几个人都饿的有些过头了,先前还不觉得,这会儿闻见肉味饭香整个肠胃都泛着酸,好像从来都没有闻过这样浓郁的肉香味似的。
听见外面的脚步声,张屠户就将锅里的肉起锅,用那大海碗装了米饭摆在了桌子上。
三个男人也不推辞,抬着碗好一通狼吞虎咽。
吃完饭之后张屠户道:“要不要给周家那小子弄点汤过去?”
李青阳起身道:“不了,我让蜻蜓过来吃饭,回去给他熬点白粥,他胸口那伤这会儿不能碰这些东西,已经够遭罪了,要是再不精心后半辈子就只能躺着过了。”
赵鼎抹了一把胡子上面粘的汤道:“我去寨子里看看,要是下山的人都回来了我就喊孙伯和郭老弟回来。”
张屠户点点头,两个人便疾步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