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出门,就听见山那边一阵阵的锣鼓声,张屠户眉头蹙了蹙也不去理会,趁着宝儿没有醒去厨房将碗筷收拾了。
赵鼎这一去,天彻底黑了才回来。
孙逸和郭兴华衣裳都没有换,一头扎进厨房里就开始吃喝,赵鼎却喊了李青阳又打着火把抹黑出了门。
孙逸和郭兴华祭完五脏庙也没有立时回去,张屠户在堂屋点了灯,几个人围着桌子说话,好像先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郭兴华说寨子里头的事情,孙逸在一旁偶尔会添补几句。
这会儿寨子里头乱的很,留下的人连同周长林一道几乎全死了,下山的人也死了不少,山下的马场也受到了波及,死了好几个人,黄长垣的爹是马场的管事,虽然没有死,却断了一条胳膊。人硬生生的疼晕了过去,在那地上水了好久,等李青阳过去的时候那胳膊上的血早就干的结痂了。所以不得不用热水洗上一遍,然后寻了一把极锋利的刀子用烈酒煮过之后将那血痂和粘上去的脏东西轻轻刮出来。
郭兴华说:“反正这一回寨子里头损失特别严重,好些都是一个人的,死了寻个地方埋了就是,还有些是有妻小的,免不得得埋怨牛常山,说是他误听误信,害死了这么多人。整个庞都岭,眼下最不好过的怕就是牛常山了。”
张屠户道:“不过是人性使然罢了。若不是牛常山,若没有庞都岭,他们未必就能活到现在。”
这话一说,三个人都沉默了,半响孙逸才抬眼看着张屠户道:“你怎么想的?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是另寻去处?”
张屠户道:“我不打算走了,庞都岭的事情我也不想再管了,该做的我已经做了,就想过几天安生日子。”
说完看了看郭兴华道:“你们呢?若是有什么想法不必顾忌我,放手去做便是。人这一辈子说起来长,其实也很短,总要为自己活一回,过几天自己想过的日子。”他早就不再想什么江湖,什么名利,只想有一个家,过几天安稳日子。
这话不仅是跟郭兴华说的,也是对孙逸和其他没有在这里的人说的。
孙逸捋了把胡子坐直了身子,突然笑道:“成,就依你说的,咱们各自好好想想自己想过什么样的日子。老夫就不说了,活了大半辈子了,也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了,既然来了这里就在这扎根算了。就是兴华你,你还年轻,总不能一辈子就这样了。这里就我们三个,没有旁人,老夫就倚老卖老托大一回问问你,你到底怎么想的?”
郭兴华一头雾水的看着他道:“什么怎么想的?”
“蜻蜓呀?”
孙逸看着他依旧不开窍,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索性直接挑明了:“这么多年了,老夫也算是看着你们长大的。她未嫁,你未娶,难道你就打算这么一直拖下去吗?”要再这样拖,怕是真的就没有希望了,他瞧着蜻蜓对周照那小子有些不一般。
郭兴华一愣,脸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油灯的光亮,微微有些发红,颇为不自在的挠了挠头道:“孙伯,您说什么呢!我跟蜻蜓一起长大,我比她年长,一直都拿她当妹子看待的,”
孙逸有些不确信:“此话当真?我跟你说,你看看姓周的那小子,说是救了蜻蜓,可到底怎么回事,怕是只有他们两个最清楚,关键是救命之恩在这里,蜻蜓得近身照顾,我瞧着这时间长了怕是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了。”
不是他不相信郭兴华,先前杨氏卧床两日,行动不便,那恭桶都是这小子去倒的。同为男人,将心比己,若不是有意,根本不能有这样的举动。
郭兴华笑道:“我瞧着那小子不错,若是蜻蜓有意,也是一桩好事。”
孙逸默默看了他半响没有再说这个,该说的他都说了。
起身道:“走吧,青阳他们怕是暂时回不来了,我们先回去休息,不等了。晚上警醒一些,谁知道这山里到底干净不干净。”
张屠户跟着起身,将人送到院子门口,从里头插上了门。回头进屋的时候看着那空荡荡的狗窝,犹豫了一下去厨房将剩下的饭用肉汤跑了,并着几根骨头倒进那碗里头。
上天离开的时候,他将那狗东西给忘记了,回来的时候也没有注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应该能跑回来吧?
收了碗,将锅底的火拨了拨,添了一根木头进去,埋在里头,然后出门将厨房门插上。
回屋之后,宝儿还在熟睡,他也没有熄灯,只闩上堂屋门,合衣在炕上躺了。
李青阳开的安神药效果极好,张屠户夜间醒了几回宝儿都一直在睡,睡的很沉,连姿势都没有换一个。
到五更天的时候,张屠户睡梦中只觉得身边有动静,猛然睁开眼睛,便瞧见宝儿拥着被子坐了起来,正愣愣的看着自己。
他坐起身,伸手将人揽过来抱着,轻声道:“别怕,我在呢!”
宝儿窝在他怀里狠狠的嘘了一口气,然后才开口:“不怕,我不怕,只要你回来了我就不怕了。”
张屠户搂着她微颤的身子,听着她故作坚强的话,心里好像被刀子剜了一下似的,突突的疼。张了张嘴想再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类似于以后再不会离开,再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话他好像早就说过了,可是却一再的食言。
想了想道:“我在锅里炖了汤,取一些过来,你肯定很久没有好好吃东西了,喝点热汤温温肠胃。”
宝儿点点头。
张屠户见状便起身套上鞋子快速的出了屋子。
宝儿坐起来,伸手死死的抓着被子,咬着唇,手上的指甲抓着被子都憋的发青了她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明明知道这回不是自己一个人了,那人就在屋外并没有走远,但是她还是压不住心中的恐慌。
好在张屠户的速度很快,那锅底本就续了木柴,汤是温的,点了火很快就煮沸了。
看了看锅里炖透了的羊肉,想了想还是只舀了汤抬进了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