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踏上脏污混乱的街道,面对占地为王的老鼠时,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心理准备,这一次苏安如并没有后退,反而迎着老鼠的挑衅踏进了它们的地盘。再一次面对那个狡黠又市侩的男人时,苏安如用从未有过的审慎目光打量着他。“欢迎光临……”周立刚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断层,很快便接续上,将看不出颜色的毛巾往肩膀上一搭,仰着一张无比灿烂的脸,“呦,警官,你们又来光顾生意了?”
苏安如和肖铭两人被他热情地迎了进去:“这回是刮脸啊,还是剪头啊?”
“你上次说李琳……”“哎哎哎,”周立刚截住苏安如的话头,态度强硬地说,“打住啊,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该说的上次都说完了,如果照顾生意欢迎,其他的,免谈。”
苏安如还想争辩,被肖铭拦住:“是照顾生意,不过需要服务的不是我们两个,人在别处,我看你外面广告牌上写了提供上门服务。”
“写是写了,”周立刚捻起三根手指说,“上门服务收费可贵。”
“多贵都付得起,拿东西走吧。”
肖铭。周立刚却明显犹豫起来:“可是……”“可是什么,”苏安如道,“你不是说赚钱最重要吗?”
“我脱不开身,真的。”
周立刚说,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般,从镜子旁的侧门里跳出来一个头发蓬乱,神志不清的老太太。“妈,你怎么出来了?”
五大三粗的周立刚立刻像换了个人似的,“都跟你讲过了,外面有危险,”见老人执意往外跑,周立刚一跺脚,指着天上,“你听,什么声音,你快回去看看你养的花有没有被怪兽叼走了。”
哄了一会儿,终于把母亲哄了回去,转回来的时候用夸张的肢体语言表达自己的无奈:“你们也看到了,我 实在是走不开。”
“你母亲这样多久了?”
肖铭问道。“多久?”
周立刚捏起肩膀上的毛巾擦手,“久到想不起来了。”
“把这个问题解决了,你就跟我们走吗?”
“警官,你什么意思”?“是不是解决了就跟我们走?”
“是。”
周立刚硬着头皮说。苏安如把跟在外面探头探脑的苏柏寒抓进来。“你干嘛,你干嘛,你干嘛?”
苏柏寒甩开孙女的桎梏,“我又不是跟着你的,那么多人在路上走,你干嘛抓我?”
苏安如清了清嗓子:“苏柏寒老先生,现在党和人民有一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要交给你。”
苏柏寒赶紧把腊肠丢到地上,敬了个礼:“保证完成任务!”
苏安如说完任务后,苏柏寒抓起来在地上小便的腊肠准备往外跑。“爷爷你怎么这样呢?”
苏安如控诉道,“这可是为了破案。”
“我才不信呢,”苏柏寒抱起狗,“从小你就骗我的钱去买跳跳糖,一直骗到现在,我才不上当呢。”
“苏爷爷,她没骗你。”
看不下去的肖铭出口作证,“我们是真的需要您的帮助。”
“真的?”
苏柏寒大眼儿瞪小眼儿地说。“当然是真的。”
肖铭拍着胸口保证说。“真的也不行。”
苏柏寒一副要跑路的模样,被苏安如抓着衣扯了回来。“你要是不帮忙,我就把你尿不湿的尺寸发到家族群里。”
苏安如威胁说。苏柏寒斗志昂扬地回望她一副不会轻易放弃的模样,呛声道:“人呢,你让我照看的人呢?”
把母亲领出来的周立刚一脸担忧的模样,苏安如毫不客气地将苏柏寒推过去。接受任命的苏柏寒把狗放在周立刚母亲跟前,用怪声怪调的语气说:“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拿着理发工具坐到警车上的周立刚一颗悬着的心始终放不下来:“要不然,我们还是回去吧。”
“放心,”苏安如说,“我爷爷很靠谱的,他只是看起来有点怪而已。”
开车的肖铭没敢搭茬,苏柏寒是看起来怪吗,他整个人就是怪物中的战斗机。虽然这么认为的,可是诚实勇敢的他选择闭嘴。“不行,我还是回去吧。”
周立刚征求着同车人的建议。“全局上下的理发工作呢,那可不是个小活,做好了下个月,下下个月就不用愁了,您说呢。”
苏安如看着他,“如果您的状况像自己说的那样窘迫的话,是绝对不会拒绝这份工作的,不是吗?”
“我……”“除非您有不能去警局的理由,”苏安如笑起来,“那是什么呢?”
“警官您说什么呢,我一个理发的,有什么不敢去的。”
周立刚说着,不自觉地将视线移到车外。“说说你和李琳的事吧。”
像是嫌弃旅途太过漫长,苏安如提议道。周立刚机械地转过头:“我和她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苏安如扬起手机:“不然我打电话问问你那位同学吧,他应该清楚吧,不过他应该挺忙的,可是和警方交流的时间总能空出来吧。”
“我和李琳只是普通同学而已。”
“普通同学能有孩子,”苏安如用惊讶的声音说,“那我们的学校不就成了育婴场?”
“我喜欢过李琳,但是我们两个没在一起过,”周立刚说,“她当时和秦宗在交往,我只是个普通室友而已。后来秦宗抵不过家里的压力,假意交往了另一个官二代,但是那女生也有男朋友,两个人商量好只是用彼此应付家里人。结果这件事给李琳知道,大吵了一架,发誓再也不理他,我算是趁人之危。”
听着周立刚平静的讲述,苏安如问道:“孩子呢?”
周立刚却忽然焦虑起来:“什么孩子,我是真的不知道啊,我只和她有过那么一次,为什么总说孩子是我的呢?”
“你一直没结婚,”苏安如换了个问题,“是在等着李琳吗?”
“拜托警官,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我是喜欢过她,那都是上学时候的事儿了,都不算数的。”
周立刚说,“人难道能靠着上学时候的那点记忆活着吗?”
“为什么不能呢?”
一直默默开车的肖铭忽然反问道。“世上怎么会有那么长情的人。”
周立刚自嘲般说道。“是因为你母亲吗?”
苏安如并没有纠结于刚刚的问题,对于过去只有零星记忆的她,过去只是虚无缥缈的影子,风一吹就散了。“我听不懂你说什么,我母亲只是老年痴呆而已。”
“遗传性癫痫,”苏安如戳穿他的谎话,“据我们查到的资料显示,你的弟弟是在你大学三年级的时候第一次癫痫发作,之后你就辍学在家照顾生病的母亲和弟弟,直到去年你弟弟因车祸离世,剩下你和母亲相依为命。”
“没错。”
周立刚回答说,“可是,你们为什么要调查我的事情?”
苏安如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径自说下去:“大学四年级,在离毕业还有4个月的时候,李琳也申请了休学。”
“那是她的事情,为什么要讲给我听?”
周立刚疑惑道。“李佳缘就出生在那夏天。”
“警官,你在暗示什么吗?”
周立刚警惕地防备着。“我只是在简述事实,”苏安如打开车门,“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