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世宜无奈,只是看着他,“我没事,你别这样看着我,好像我下一瞬,就不见了似得。”
卫卿扯了扯唇角,想给她一个笑容,可始终也笑不出,他必须承认,以前那些风淡云轻,都是因为对方不是心中记挂之人。现在轮到了自己,他才明白在这时候,最无用也是自己。“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酉时了,这个镇子上有很多好吃的,也有你喜欢的枣泥点心,我让人去买了点,明天在路上还能吃,现在你刚进食,不能吃这些。”
他絮絮叨叨,好想要把心里的话反复好几次说给她听。她静静听着,不忍心打断他。“我也给吐谷浑那边去信了,这么多年来大家一直都知道慕容桀有个外室叫明珠,可是没人见过她,但有这个消息,有可敦帮忙,找到你娘应该不成问题,你可要好好撑着,咱们大婚的时候,说不准就能团聚了。”
“嗯,有你在,我放心。”
华世宜应着。“还有啊,爹跟长姐有人护着,还有姐夫,也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嗯,建安来信了,说盛京的梅花今年开的好早,已经有了青色的梅花,等你的毒解了,咱们正好回去看。”
“我是不是说太多了?你累么?”
华世宜的确没见过这样的卫卿,跟李不言上身似得,她只是柔声问道:“你一直说他们,那你呢?”
“我?”
卫卿错愕,然后垂下了脑袋,看着有些可怜,“我担心你,担心得都快疯了。”
“我知道。”
华世宜伸出了手,“我一直在。”
他俯下身子,就在床畔静静看着她,“在马车上的时候,我抱着你,做了一个梦,我原以为我是睡不着的,也做不了什么梦,可偏生我梦到了。”
“梦里的我,是什么样。”
他眸光黯淡,“是个噩梦,醒来时,我发现你还在,才心里安定一些,我刚才特别想杀人,想泄愤,我不敢说,我怕你嫌弃我,我不是个善良的人,我所有的良知与耐心,都给了你一个人,所以你一定要活着,如果你不在了,我也会杀光了所有你,再来陪你。”
他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色沉了下来,好像有些厌弃自己,“你是不是会觉得我很可怕。”
华世宜猝不及防对上了他受伤的眼神,她的确从未听他把心底里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原本她也以为自己会反感,可是没有,她心里只有无限地心疼与难过,她的琰之啊,若是没经历过那些,他也应该是一个多么快乐的少年。卫卿见她沉默着,有些难堪地别过头,却突然被一双小手捧住了他的脸。华世宜看着他眼尾的猩红,还有眼下疲惫的黑青,包括他指尖发白攥着自己的被角,这一切都在显示着,他那敏感脆弱的内心,她专注的注视着他,一字一句道:“我爱你,也了解你,你的小心思我都清楚明白,所以请你也相信我,不会因为你的真实而厌恶你,何况,你在我心里很好,因为,你是我的心上人啊。同样,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永远永远都会在你身边,虽然这些话并不好听,可我想让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从来就不比你的少,对不起,琰之,我的爱来迟了,谢谢你还等着我,等着我愿意陪你。”
卫卿有些不敢置信地抬眸看她,那眼眸里闪过的狂喜与错愕也一点不落的落入华世宜眼中。她艰难地直起身子,抓着他的手臂,在他唇角印上了一吻。好像有一束阳光彻底驱散了他阴霾了许久的心,让他原本窒息地胸腔顿时鲜活地、热烈地、不间断的跳跃起来。华世宜退开了一些,只是做出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她都已经气喘吁吁,这毒确实磨人,她差点又载回床上去,还好卫卿反应过来拉住了她,将她小心地放回床铺。他打算去把软塌上的被褥铺好,睡在一边陪着她,岂料她拉住了他的袖子,“上来睡吧,总坐着,睡得很难受的,接下去几日指不定没客栈住了,现在有得睡就将就吧。”
这怎么会是将就?他顿了顿,也干脆不说自己准备了被褥可以睡在一边的,顺着她的话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干脆坐在一旁开始宽衣。他也没想做什么,但确实想抱着她。外头镇上还有小贩叫卖的声音,夜市估计要开始了,窗外时不时传来食物的香气,华世宜看着他的动作,有些不好意思地往里缩了缩,给他腾出点位置。卫卿放下厚厚地棉帐,又在外面烤了会火,这才掀开被褥钻了进来。“会不会冷?”
他哑声问道。床铺内现在一片黑暗,根本看不清彼此的脸,华世宜无奈道:“我真的快闷出痱子了,不信你闻闻,我身上这味道。”
那边没吭声,她却能感觉到卫卿的确俯身再向她靠近。两人鼻息相闻,然后,她就听到了卫卿的声音,“没有,还是香香的。”
华世宜下意识松了口气,又听见他说:“我是禽兽么?你都病了,我还能对你干什么。”
“……”黑暗之中果然五感都会格外敏锐。她腰间突然贴上一双大掌,卫卿已经将她整个人捞在怀里,“刚才你说得,都是真的么?”
华世宜暗觉好笑,“你觉得呢。”
“有点像做梦。”
卫卿闭了闭眼,“你再给我说一遍好不好?”
华世宜无言了,“说过的话哪有再说一遍的。”
“我想听,你再说一遍。”
“我都忘了。”
“你记得得。”
卫卿有些执着。她无奈,想转身又没力气,倒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被这小子箍着动弹不得。“无名山是什么地方?在哪里。”
她转移话题。卫卿轻笑,知道她的小心思,但也顺着她,“在乾州,一个荒无人烟的山头上。”
“乾州?听说那边地势复杂,很多山上都未有人烟。咱们上山会不会很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