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而且有不少悬崖峭壁,如果遇上大雪封山,才是最危险的。”
卫卿没有瞒着她的打算,直接说出了那边的地势。“小时候,你就住在那?”
华世宜软软问道。卫卿一愣,传来轻笑,“我以为你会问该怎么上去,会不会有危险,这么想知道我的过去?”
华世宜转过身,跟他面对面,虽然看不清他现在的表情,但她知道,他在注视着她。“嗯,想知道。”
“其实没什么,你知道的都差不多了,就是每天学艺,和一群老头子在一块。”
卫卿说得很轻松。“那你身上的伤呢?”
“小时候留下来的,学武功肯定会留下疤痕,没什么。”
华世宜刚想说什么,就感觉到了从脚趾突然蹿起的剧痛,令她浑身都仿佛被车碾过。她下意识咬紧牙关,卫卿听着她不说话,便道:“你要睡了么?”
“卫卿……”华世宜在被窝里突然拉住他的手。他一怔,“嗯?”
“我觉得浑身都不舒服,腻得慌,你让靖雁过来,我想洗个澡,很快就好。”
华世宜快速说完,又怕他不同意似得撒娇道:“好不好?我真的好难受,这样我睡不着。”
卫卿皱眉,“可这……”“求求你了。”
她语气又软了几分,他哪会愿意看她不舒服,自己刚才去沐浴的时候那种感觉他也明白,男人都受不了浑身是汗入睡,何况姑娘家。“不准洗太久,知道么?”
“嗯,不过你也去休息会,别一直等我。”
“好。”
卫卿在她头上印上一吻,觉得她身子又颤了颤,这才掀开被子下床。几乎就在他离开的那一刻,华世宜身上那股痛感再次席卷而来,就像一只手扼住了她的喉咙一般,骨头层层碎裂,窒息又痛苦,她额上的冷汗冒出,她都能感觉到贴身的衣物已经因为汗而粘附在了身上,难受且憋闷,她怕发出声音让卫卿发觉,张口就咬住了被褥。这边,卫卿已经穿戴整齐,打开房门出去。华世宜暗中松了口气,可是汗水都已经将她的睫毛打湿,咸湿的感觉进入眼眶内,泪水混杂着汗水腻在脸上,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承受真么大的痛苦。尹靖雁一听卫卿说华世宜要洗澡就心里觉得不对劲,快速到了房间后,她直接掀开了床帐,华世宜整个人像个虾米一样蜷缩起来,腮帮用力咬着被褥,双手都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床铺凌乱地像是打过一场仗。“世宜!”
尹靖雁拉过她一只手,“怎么样。”
“疼……”华世宜闭着眼睛,刚松了口,又是一阵钻心蚀骨的疼痛席卷而来,“不要让卫卿进来,不要……”“好,我不让他进来,要不,我将你打晕吧。”
华世宜点点头,尹靖雁直接一个手刀,然而根本打不晕,身体实在太疼了,华世宜的五官都已经有些狰狞,尹靖雁眼圈一红,开始在心里咒骂下毒之人,门外,惊鸿敲响房门道:“华大人,我送水进来。”
华世宜对尹靖雁点头,“你让她……送到门口……你去接,不要让她进来。”
“好。”
尹靖雁快步走到门口,打开一条门缝道:“她害羞,洗澡的时候我一个人帮忙就行了,你把水房门口吧,我来倒。”
“哦,华大人没事吧?”
惊鸿问道。“没事,就是觉得身上脏。”
惊鸿上下打量,“你怎么神色这么凝重。”
“没有的事,我就是有些累了而已,你快去多打几桶热水,这身子暖和了睡得也香。”
“哦好。”
惊鸿应了。尹靖雁端着热水倒在客栈的浴桶之中,拧了把毛巾过来,提华世宜擦身上不停冒出来的汗。“别一直要被褥,试试看这个。”
尹靖雁把另一块毛巾折叠了一下,塞进华世宜嘴里。华世宜实在忍不住了,她示意尹靖雁将自己绑起来。尹靖雁拿出准备好的布条,将她的四肢固定在床铺的四个角落,这样的姿势让华世宜的痛苦更加严重,她不停地眨眼睛,手指死死扣进被褥之中。尹靖雁是个习武之人,都未必能说自己绝对能扛过这样的痛楚,更别提华世宜是个一点武功也不会的小姑娘。她蹲在一旁道:“要是撑不下去,把卫卿叫来吧,有他陪着,总比自己一个人扛好。”
华世宜含泪摇头。尹靖雁真是没办法了,她只好宽慰道:“念儿说,你这蛊虫去除了,所以毒发的时候,也许不会痛很久,有的严重的要一整夜,你说不准一会就好了。”
华世宜点点头,尹靖雁看着她的手指用力到骨节凸起,实在不忍心看下去,便背过身去道:“真不知道你这丫头到底哪来的执拗心思。”
她说完,又默了默,卫卿不值得她这么做么?不,他值得。若现在中毒的是她,她愿意让韩夜这样痛苦地看着自己承受折磨么?她说不好,但她能确信的是,华世宜也同样爱惨了卫卿,这个小姑娘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她爱得少年,他承受再多的伤害,也不愿意其中有一份,是属于自己的。门外,惊鸿与元九站在回廊处,二人面上都闪过震惊,他们都不敢看卫卿的脸色。这个从小认识的冷酷少年,这个带着他们走出地狱的人,此刻正在走廊的尽头,他毫无形象可言的将头埋在臂弯之间,无声的哭泣,房内的声音,他们这些习武之人,能听得清清楚楚,他自然也听得明白。一直以来,他们都只知道主人对华大人情根深种,他一味对对方付出,从来不知,原来华大人也是这般珍视着他。他们都不由自主的退了出去。若你在深渊之中,那一道阳光突破阴霾,闯过风雨,宁可自己去承受雷电,也要用余光温暖你,不论她是否强大温柔,都愿意为你撑起一片天堂,那你还有什么理由埋怨命运对你从来不公,起码,她还在。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雨点打在窗框上发出细密的闷响,尹靖雁才打开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