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懂他，明白他，知道他的懊悔与绝望，他就在她的门外，可是她被人下了毒，他都一无所知，这种无力感，从看到她昏迷的那一刻，就一直紧紧围绕着他，没有人能比他更恨此刻的自己。他失去过太多人，失去过太多的信念，他若在失去她，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活下去的目的是什么。他怎能不怕，怎能不悔不怨。“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是我自己疏于防范，平日里惊鸿她们都很小心的，只能说他们算计地太清楚，知道冠以我阿翁的名号，便是我不能拒绝的存在，所以你不要怨自己，我昏迷时，最担心的也是你，我怕我的小卫知道我醒不过来，他会心痛，所以我拼了命，也要醒过来，你看，我都不怕，你也不要怕，好不好？”
她明明已经虚弱到面无面色，甚至抚在他手掌上的手指都毫无力度，却还是想着顾忌他的感受，这就是被她倾心守护的感觉，他何德何能，能有她。卫卿握住了她的手，“好，我不怕，世宜最勇敢了，咱们一定会好的，咱们还没等到青梅花开呢，到时候，咱们成了亲，就能吃梅子了，还能一起酿青梅酒，你不是老说，想念临川的味道么？我把扶风堂都给你搬来，好不好？”
“好，都好。”
华世宜实在是有些没力气了。“你休息一会，我也休息一会，等到了镇上再叫我，好么？”
她声音越发轻。卫卿点点头，“好，我休息，你不要担心。”
“嗯……可……不要骗我呀。”
华世宜已经闭上了眼睛。卫卿小心替她盖上锦被。一队人已经疲惫，选择了最近的镇子，好在这里并不贫瘠，该有的东西倒是齐整，几人一进客栈就包了下来，命掌柜的全部都去买了新的过来，惊鸿和韩念里里外外检查，确定所有东西无毒之后才让卫卿抱着华世宜下来。这小镇上也是附近的通商点，经常有商户往来，所以除却他们坐着马车外，倒是没引起多大注意。将华世宜安置在房间后，卫卿照旧坐在她旁边守着，尹靖雁看他这样着实不对劲，忍不住再次劝道：“你赶紧去休息吧，她也睡了，你盯着有什么用。”
“在马车里睡过了。”
卫卿应道。“那也要梳洗一下，你看看你现在这德行，她等会醒过来看到你这样，岂不是伤心？”
卫卿身子一顿，这才起身喑哑道：“那你看好她，片刻不离。”
“放心吧，她是你的心尖肉，难道就不是我尹靖雁的姐妹了么？”
卫卿颔首，“麻烦了。”
尹靖雁一愣，还真是破天荒听他这么客气。惊鸿端着饭菜进来，“主人呢？”
“让他去梳洗休息了，你把饭菜也给他送一份，我把粥给世宜喂下去。”
“好。”
尹靖雁端了粥让韩念闻了闻，确定没问题才拍了拍华世宜的肩膀，她现在睡得极沉，若不是靠着外力硬叫起来，还真的难以清醒。华世宜悠悠转醒，眼神还有些迷离，盯着周围看了好一会才轻声道：“到客栈了？”
“嗯，我们到客栈了，喝点粥吧，你都好久未进食了。”
华世宜借着她的力道坐起来，尹靖雁吹了吹粥道：“我让他去休息洗漱了。”
华世宜这才小口抿着粥，她确实饿了，但是不能进食太快，等喝了小半碗粥，韩念也吃好了饭，坐到她身边道：“华姨，你现在感觉如何？”
华世宜没力气摸他脑袋，只是气息微弱道：“我觉得没有力气，身上发寒倒是好了一点。”
韩念点头，有些欲言又止，华世宜看他这样，轻声道：“怎么了？有什么话你就说。”
“小卫在，我不敢说，他走了我才敢的，就是……这种毒一般有个规律，不发作还好，一旦发作，就是浑身如同被人捏碎骨头一样疼，让人恨不得自杀以求解救，我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发作。”
尹靖雁一顿，看向了华世宜。现在屋内就她们三个人，气氛有些凝滞。华世宜见她们母子二人这表情，突然展颜一笑，“原来是这样，靖雁，那个无名山你知道有多远么？还有多久的路程？”
“按照现在的速度，五日内，咱们就能到达。”
“好……这五日，若我要毒发的时候，请你们帮我支开卫卿。”
尹靖雁诧异道：“你不想让他知道？”
华世宜摇头，“他心里的苦够多了，就算知道，只是徒增他的难过。”
“可你一个人怎么熬。”
“多了他，我也是一个人熬，没什么区别，何必让他看到我这么痛苦的样子。”
她一旦打定主意，便是下定了决心。“行吧，不过比起这个，我更希望，你永远不会毒发。”
华世宜展颜一笑，“我也希望。”
用了饭，华世宜还是觉得身体不舒服，发冷的时候卫卿把能裹得都给她裹上了，现在她都能闻到身上的汗味，难受得很。尹靖雁摇头，“现在不能沐浴，忍一忍吧。”
卫卿快速整理了自己过来，就看到了她们在说话，还能听到她的声音，他心里就安定。“用饭了？醒了怎么也不叫我。”
卫卿看着桌上的空碗有些埋怨。尹靖雁起来，“你才刚去休息，又叫你过来，你不埋怨我，她也要埋怨我的，我可太难了。”
华世宜轻声道：“你不睡会么？”
“我来你这睡。”
卫卿说完，默了默，“可以么？不在你身边，我不放心。”
尹靖雁拉着韩念，咳了咳道：“有事叫我们，轮着守夜。”
然后，他们把门带上。华世宜脸上依旧没有血色，因为他这略带讨好的话又心里抽了抽，卫卿已经坐了下来，要替她盖被子，“还冷不冷？我让人加炭盆？”
华世宜无奈，“我都快被你闷出痱子了，现在好热，给我拿掉一层吧。”
“不行，万一又冷了呢。”
卫卿昨晚担心她，居然都没觉得热，可见关心则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