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从霜根本不明白自己的撩拨落入旁人眼中,点起的火有多汹涌澎湃,她只是打开了清单,随后好看的眉头挑起,带着一股了然地意味道:“是为琅萱郡主而来?”
“别明知故问了,能不能帮?”
尹靖雁问道。“拿纸笔来。”
夏从霜轻声吩咐,神出鬼没的阿欢已经准备好了,在喧闹的场子里,她素手执笔,偶尔思索,片刻后又凝神而写,师鸿熙的目光落在了她的字上。很意外,他以为她的字不会太好看,现实却是非常的好看,有种潇洒俊逸的洒脱感,他跟华世宜是特地学过的,华世宜嫌弃簪花小楷不够大气,偷偷习了狂草,所以笔锋之中,带着一股遒劲之力,若不仔细看,会以为是男人所写,而夏从霜的字如同她的人一般,灵气逼人,是不可多得的好字,至少在他认识的女子之中,她能算得上前列。夏从霜搁笔,“拿去吧。”
华世宜接过来扫了两眼,夏从霜继续道:“她喜欢牡丹,你就尽管选牡丹图案的,就连马鞍子上,都得找人给她雕上牡丹。”
“嗯,多谢了。”
华世宜得了这份清单有种如获至宝的感觉,恨不得明日就带回礼部吩咐人下去采办。正事办完,又难得来一趟,尹靖雁已经跟夏从霜喝起了酒,华世宜被盯着,也不好喝,只能在一旁作陪,今晚反倒成了尹的主场。“咱们玩双陆,谁输了谁就喝。”
“你又玩不过我,不如来点刺激的,我要跟这位小郎君赌。”
夏从霜眼珠子一转,又落回了师鸿熙身上。“我?”
师鸿熙没玩过双陆,登时有些失措。华世宜也探出头来,“双陆是什么呀。”
“嘻,你们家可尽出书呆不成。”
夏从霜伸手,阿欢把东西摆在了她的手上,随着夏从霜的动作,华世宜与师鸿熙看清了桌面上的东西,是个六面体的小方体,一点和四点染红色,其余的染成了黑色跟绿色,桌面上正躺着三个小方体。“这是骰子,若要玩,必得三骰同掷,掷出的贵彩有三种。”
夏从霜一手抓起三个骰子,摆了摆,三个骰子全部四点朝上,她在华世宜诧异的目光中,悠然道:“这是堂印。”
“为什么叫堂印?”
华世宜不解。“因为很像朝廷宰执们议事用的政事堂里的大印,掷出了这种花色,可举杯请在座的所有人各饮一杯。”
卫卿接话,因为他靠了过来,华世宜又闻到了他身上那股味道,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今晚这味道,格外诱惑,连带着他的声音,都令她耳朵痒痒。他的手伸了出来,掠过华世宜的,停留在了那三个骰子上,华世宜盯着他的手,他的手是出乎意料的好看,不似女子,也不似大部分的男子,整根长细,动作的时候骨结微微凸起,几乎没有什么肉,可是就是很好看,那双好看的手将手中三个骰子随意一丢,三个六点同时朝上。卫卿带着漫不经心地目光用指尖点了点桌面,“这是碧油,双陆骰里最大的点数,因为六谐音绿,所以染成了绿色,又与御史乘舆的碧油幢相似,是次贵彩,只能邀请席上三人同喝。”
华世宜喉头滚了滚,“我能试试么?”
师鸿熙张口想阻止,可是又闭上了嘴,这种东西,将来出去见世面少不得要会,既然有人教,那就不必阻拦了,那个会哭着问自己怎么办的少女,已经是他们家的顶梁柱了。卫卿眸光微转,单手撑着下巴,喉间逸出清浅的笑意,“当然。”
华世宜伸出手抓住那三个骰子,学卫卿的模样丢了一个,结果散的七零八落,元九一个个捡了回来,华世宜有些丢人,就说不投了,没成想那双好看的手捧住了她的掌心,她浑身一震,抬头看他,发现他只盯着骰子,暗道自己想多了,便也专心的去看骰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那骰子明明是在她的掌心之中,他只是就着她的手随便一丢,三个一点就朝上了,她差点惊呼出声。“酒星,打出这个可劝别人饮酒,像你刚才那样乱七八糟的,就得自己喝了。”
卫卿说罢,放开了她的手。指尖上仿佛还残留着她的体温与馨香,然后烫地他不敢再流连片刻,他怕把那些放在心底里的秘密宣之于口。到时候她该如何看他?相比较起卫卿内心里的惊涛骇浪,华世宜那边则淡定了许多,“明白了,这个比上次那个抽签好玩多了。”
“咱们除了你不能喝酒,别的人可都得喝哦?”
夏从霜吩咐完,又想了一个,“要么你掷,让他喝。”
师鸿熙茫然,正打算说他不怎么会饮酒,卫卿就应了下来,“她丢的,算我的吧。”
“相爷这是英雄救美?破天荒啊。”
夏从霜眼波流转,带着不可名状的了然。“只是今日心情不错,想喝酒了。”
华世宜纠结了片刻,凑过去道:“我这个不懂,你会喝很多的。”
他嘴角含笑,眼波荡漾,低低应道:“嗯。”
“你酒量很好么?”
“尚可。”
“那我可掷了,你要是不行了记得告诉我。”
他哑然失笑,凑过身来,耳语道:“千万别说男人不行,嗯?”
华世宜不明所以,他已经把骰子放在了她的掌心。一整晚,华世宜掷到最后手都有些发麻,桌子上七零八落倒了一片,夏从霜飘飘然起身,被阿欢打横抱走了,华世宜这才停下手,看了一眼卫卿身旁的酒坛子,整整三十坛,他一个人喝完了。他没有像师鸿熙那样直接醉倒了,反而坐在那,脸部处在阴影之中。“你醉了?”
过了会,华世宜听到了他略微沙哑的声音,“担心我,嗯?”
他抬眸,华世宜看到一片澄澈,没有迷离,没有困乏,反而是三分笑意,七分好奇。她咋舌,“你这真是海量啊,喝这么多都不醉。”
“夜深了,回家吧。”
他起身,随后将她投了一晚上的骰子卷入了袖中。华世宜驮着尹靖雁,师鸿熙由元九背着,几人上了拱桥,被夜风一吹,华世宜清醒了不少,她看着卫卿的背影,心中想着,他要是真心想当一个好的丞相,一定会做得很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