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厅内,苏韦温与白宁兰坐在主位之上。苏裴怡与裴礼跪于厅内,各自手上捧着一碗茶水。“小婿向岳父、岳母大人敬茶。”
裴礼低着头轻声说道。苏裴怡跪在裴礼身侧,却惴惴不安,不敢多发一言。从前的苏裴怡,虽说得苏韦温夫妇宠爱,却也始终对这个严厉的慈父有些许忌怕之心。而今,她与裴礼如此胆大妄为的逃婚出来,又东躲西藏的躲着衡靖山庄的追兵。虽说后来也书信有无,关系稍有缓和,可再如此严肃地跪在爹娘面前,她还是忌惮不已。而裴礼说了这一句,苏韦温与白宁兰却依旧一言不发。整个厅室之内,暗涌着一种诡异的静默。许久一直持茶壶恭候在旁的盼儿,竟忍不住说道:“苏庄主、苏夫人,你们快些接茶呀。夫人一向体弱,可经不得久跪啊。”
一言既出,苏裴怡连忙喝道:“你一个下人,谁许你在此妄言?”
盼儿听言连忙跪在地上,唯唯诺诺地说道:“是、是盼儿多嘴!可是……”“哪有什么可是?”
苏裴怡继续低声怒道,“不是让你回去吗,怎还在此处?”
“是……奴婢这便离去。”
盼儿不情不愿地起身准备退下,苏裴怡又道:“关好房门,没有我的命令,谁人都不许进来!”
“是,奴婢遵命。”
盼儿关门离去后,苏裴怡这颗心才算悄悄落地。又沉默几许,白宁兰才看了苏韦温一眼,起身接过苏裴怡手上的茶,又顺手将她扶起来,关切道:“怡儿,此言当真?你这出嫁前还生龙活虎的,这体弱又是怎么回事?”
说着,白宁兰又看着跪在那的裴礼,嗔道:“礼儿,你是如何照顾怡儿的?”
裴礼听言连忙说道:“是小婿之责。”
苏裴怡却拉过白宁兰说道:“娘亲,你切莫听那丫头胡言,怡儿身体康健着呢,倒是裴礼这许久行医问药的,甚是劳累,”说着,她又小心翼翼地看了苏韦温一眼,又道,“爹爹,您也快别让他跪着了。”
白宁兰亦在侧帮忙说道:“韦温,快些接茶吧。”
苏韦温扶须冷“哼”了一声,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将茶接了过去。苏裴怡见状,连忙扶裴礼起身。可苏韦温呷了一口茶,却悠然说道:“让他跪着。”
苏裴怡面露难色,裴礼只对她轻轻摇头,便又跪了下去。白宁兰在侧说道:“韦温,你这是为何?来时路上,你还与我提及惦念这两个小儿,怎一见面又是如此?”
苏韦温抿茶不语。苏裴怡见状,便也赌气跪了下去。“不就是跪吗,我与裴礼自是夫妻,要跪便一起跪就是。”
苏韦温听言,将茶杯重重地拍在了桌上,怒道:“夫妻?你现而今知晓如此了?当时大婚之日双双逃离,又是何为?胆大忘形,我看你是眼中早就没我这个爹了!”
这一声怒吼,吓的苏裴怡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她扁扁嘴,正欲顶风回怼几言,却听得裴礼在侧说道:“无需怪罪裴怡,此事皆是我不好。岳父大人若要惩戒,罚我便是。”
苏韦温深深地看了裴礼一眼,竟也稍平怒火,叹了口气,说道:“裴礼啊裴礼,我将怡儿许配给你,可是想让你带着她胡闹的?你一向行事稳重,怎在这件事上,竟也如此荒唐?”
裴礼默默握起苏裴怡的手,低头不语。白宁兰看了看这三人,连忙柔声说道:“无事便好,无事便好。你看现在怡儿和礼儿这般情深,不就是咱们做爹娘想见的吗?这许久未见,就别让孩子跪着了,起来,快起来吧。”
苏裴怡抬眼,看着白宁兰正对自己使眼色,立即破涕为笑,拉着裴礼起身,说道:“谢谢娘亲!谢谢爹爹!”
说罢,她又一下子扑倒白宁兰怀中,撒娇道:“娘亲,怡儿好想你啊。这半年未见,您都消瘦了。”
白宁兰捏了捏苏裴怡的脸颊,淡笑道:“还不是整日忧心与你。莫说我了,就连你爹爹这半年都似老了几岁呢。”
苏韦温听言佯装轻咳了两声,苏裴怡看了他一眼,又提裙跑到他身侧,拉着他的手臂,轻声道:“爹爹,怡儿也好想你啊。是怡儿错了,怡儿以后再也不乱跑了。这次你们再回临江郡,我与裴礼便同你们一起回去。而后日日守在爹娘身边,好不好?”
苏韦温听言脸色稍缓,白宁兰却已喜上眉梢。她看了看裴礼,轻声道:“此言当真?”
裴礼微微颔首,说道:“我与裴怡已做商榷,此后离开安平洲,定居临江。”
“好,如此甚好!”
白宁兰欣喜地说道。而苏韦温此时唇角亦抑制不住的上扬,却还是抚须佯做镇定的对苏裴怡说道:“又不是小孩子了,已嫁做人妇,跟爹爹这样撒娇算什么样子!”
苏裴怡却不肯放手,拉住苏韦温的胳膊说道:“那爹爹还生怡儿的气吗?”
“不气了。”
苏韦温平静回道。“那裴礼呢?你可还要惩戒与他?”
苏韦温听言看向裴礼,冷言道:“那需看他如何表现了。”
白宁兰听言,连忙对裴礼说道:“礼儿,还不快给爹爹磕个头。”
裴礼立即又附身说道:“裴礼谢过岳父大人!”
苏韦温这才轻轻点头,允许裴礼起身。静默许久,苏韦温才问道:“怡儿,之前孙掌柜之语,你可听懂了?”
苏裴怡听到这话,立刻有些许警觉,向门口张望几许,才道:“爹爹之言,怡儿懂得。这医馆之处,确有细作。只是……爹爹远在怀苏谷,是如何知晓此事?”
苏韦温叹了口气,摇头说道:“怡儿,你果然还只是幼子。世间险恶,早些回怀苏谷也是对的。”
“爹爹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裴怡不解。白宁兰看了苏韦温一眼,轻声说道:“这旁人可在你身侧安置细作,你爹便不会派人在你身侧保护吗?”
“娘亲的意思是……”苏裴怡诧异的看向裴礼。裴礼却对她点了点头,说道:“荣古确是苏庄主所遣。”
“荣古?就是那个高高瘦瘦、平时不怎么说话的小厮?”
苏裴怡仔细回想,这个荣古,裴礼不提她许是要全然忽略了。从他们开了这习惯,此人便来了此处,可是平时除却跟在柳菀身后,处理一些院中琐事,竟也完全没什么存在感。她竟不知,就是这样一个人,竟也是所谓的“细作”。所幸是她爹娘所遣,否则,她竟是全然没有防备之心。只余细思极恐。她忙对裴礼说道:“为何你知晓,却全然未告知与我?”
裴礼轻声说道:“还不是怕你再生戒心。岳父大人如此,也是好意。”
苏韦温点点头,说道:“前段时日,这荣古来信所说,察觉到你院中有不轨之人。”
“得爹爹提醒,怡儿才有所发觉。”
苏裴怡轻声道,“只是,怡儿尚不知此人是何人所遣,意欲何为。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只怕打草惊蛇。”
苏韦温抚着胡须轻轻颔首说道:“如此是对的。经我所查,此人应是庄亲王所遣。”
“庄亲王?”
苏裴怡更是困惑不已。若说这细作是苏星原所派,那也算是于情于理。可她与裴礼,与这庄亲王一向并无交集,为何要专程派细作在她身侧?而此时,苏韦温若有所思的说道:“你许是也早已知晓,这庄亲王本名赵知齐。而此人,便是当年与我有八拜之交的苏星原之生父,苏齐知。”
苏裴怡点头道:“怡儿知晓。”
苏韦温抿了抿唇,又道:“他遣细作守于你身侧,应是冲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