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忐忑不安中有惊无险地挨过半个月的时光。这段时日,苏裴怡与裴礼始终小心谨慎行事,时刻警惕着身侧之人。尽管苏裴怡到现在都未曾知晓,他们来到这医馆之中,究竟为何。若是苏星原派来的,倒也能解释的通。可是如此,苏裴怡更加觉得不适,只感觉自己的私生活一直在被人窥探。但若是宁高以派来的人,苏裴怡却当真有些摸不清头脑了。自从听裴礼说起了那个冷煞斋以及宁汲川颈后的印记,苏裴怡还特意将盼儿唤来,以换衣为名,向在她身上找寻些许类似的痕迹。只可惜一无所获。这些时日,苏裴怡困扰与这些琐事,亦与裴礼追问了些许宁高以之事。裴礼之前在芳妃的广和宫内帮她请脉,关于这宫中的些许也算知道了一些。可这宁高以之事,裴礼的所听所闻少之甚少。除却冷煞斋,便只剩下过去苏裴怡知晓的那些无关紧要的事。那日裴礼提起这些事时,凝眉说道:“宁高以此人高深莫测,甚至在当下如此纷乱的后宫、皇权之争中,他也未分毫表明立场。似乎一切与他无关,却又处处可见他的势力爪牙。”
苏裴怡从前根本不关心什么后宫争宠、皇位相争之类,但这段时日,她发觉自己竟潜移默化地站在了这场纷争的边缘。而从裴礼的口中,她才知晓,原来赵郡王与皇后娘娘早已结为一派。皇后有意帮赵郡王获得储君之位,而赵郡王亦在帮皇后巩固后位。这也是为何,当时苏星原故意陷害芳妃,给她焚情香,意图将谋害君王之罪强加于她头上。可是苏裴怡却愈加不解,问道:“尚氏当下夺权谋反之意图那么明显,皇后分明是尚氏之人,为何不帮自家,反而要帮一个无亲无故的赵景之?”
裴礼轻轻摇头,说道:“此事我也是道听途说。但上次皇后能听赵郡王之鉴,将我引入宫中为皇上诊治,也就是说明,她对赵郡王是格外信任的。至于尚文翰……哪怕他与赵景之均非皇室血脉,但赵景之如何也是皇室驸马,得储君之位,顺理成章。而尚文翰无论如何,一旦有夺权之心,便是不可拦阻的谋逆之罪。大概作为皇后,不愿冒这可能成为阶下囚的风险吧。”
苏裴怡喃喃说道:“难怪上次在那宴上,皇后对尚文翰是那般态度。那他们意图将空儿嫁给尚文翰,便真是想安抚拉拢他?”
“但有安抚的成分,”裴礼轻声道,“许是也想以此警戒尚文翰。宁高以的冷煞斋,暗探遍布本朝各地。尚文翰那些明目张胆之行径,你我皆知,又如何瞒得过皇上的耳目。”
苏裴怡听来更觉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安道:“那……我之前女扮男装,谎称乃一胎双子之事,那宁高以肯定知晓了,皇上是否也知晓?他们不会以此问罪吧?”
“裴怡,无需忧心。”
裴礼安抚道,“此事他们若真想追究,也不会迟迟到今日都没有动静。”
“可是……谎言已出,只要他们想,便可将我们拉去问罪,恐怕还可能祸及家人,不是吗?”
苏裴怡心思恍惚地说着。她若是知晓当时的一些无心之举,会埋下这样的定时炸弹,她定然不会去冒这个险。裴礼轻轻抱住苏裴怡,凝神不语。而苏裴怡却又瞬间想起一事:“皇后有意扶赵景之为储,尚文翰且虎视眈眈。那芳妃腹中的皇子……岂不是危险至极?那柳菀他……”裴礼怎会不知晓这些,在他决定带苏裴怡离开皇宫时,便早已清楚,为芳妃安胎,定然不是什么良差。他想要保护苏裴怡,却只能出此下策,将柳菀留在宫中。可是这些他不能同苏裴怡讲。裴礼眉头紧锁,只轻拍这苏裴怡的后背,轻声道:“切勿胡思乱想。你我早已言过,柳菀定然会逢凶化吉。且宫中尚有空凌郡主相助,他不会有事。”
可是苏裴怡怎能不乱想?自从那日礼佛求签归来,那“血光之灾”的事,便一直萦绕在心头。她诚惶诚恐间,不断的猜测到底会有何等灾祸降临,不断的在脑海中演练该如何避免。无论是她与裴礼,亦或是空儿、柳菀,甚至是她身边熟悉的每一个人,她都不想他们有事。只是在不久之后,苏裴怡才真正明白,这所谓的灾祸,究竟是什么。这日午后,医馆之外的车马接踵而来。苏裴怡与裴礼早已提前屏退病患,在医馆门外等候。待车马之上,那两个熟悉的人影相伴而来,苏裴怡只感觉自己的泪水情不自禁地涌了上来。尽管,那是苏裴怡的父母,不是时晓的。可是那些情感,确实她切身经历的。苏裴怡擦了擦眼泪,连忙上前迎道:“爹爹,娘亲!”
白宁兰一把将扑入自己怀中的苏裴怡抱住,泪水已然在眼眶中打转。“娘亲,怡儿想死你了!”
苏裴怡感受着那温暖的怀抱,这些想念,确为情真意切。白宁兰轻轻地拍着苏裴怡,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可苏韦温在旁却始终冷眼相盼,只对上前招呼的裴礼点了点头,便径自走入了医馆。“娘亲,爹爹他……可是还在生怡儿的气?”
苏裴怡小心翼翼地问道。白宁兰擦了擦眼泪,握起苏裴怡的手,柔声道:“天下为人父母的,哪有与子女有深仇大恨的。只是怡儿你……也太过胆大妄为了。你可知娘亲和你爹爹有多担心?万幸,万幸你终是未忤逆这婚事,否则,你让你爹爹这张脸面置于何处啊。”
“娘亲,怡儿知错了。”
苏裴怡抱着白宁兰的手臂轻声撒娇,而白宁兰只刮了刮她的鼻子,转哀为喜地说道:“还不快待为娘去你们这医馆转转。”
“是!娘亲。”
苏裴怡拉起白宁兰的手准备向医馆行去。衡靖山庄庄主出行,自是有若干随从相伴。入府之前,苏裴怡回头看到官家钟陈,连忙上前同他耳语道:“医馆之内尚有丫鬟杂役若干,您且想些办法将他们应退吧。”
而钟陈却高声说道:“衡靖山庄在这安平洲尚有别院一处,钟某已安置妥当。今日以后,请大小姐和姑爷一并搬入别院居住。”
苏裴怡听言,转头看向白宁兰。而白宁兰神色稍有紧张,对苏裴怡抿唇点了点头,苏裴怡这才应道:“钟先生一向所想周到。我这小小的医馆,可真还安置不下这么多人。”
说着,苏裴怡又回头对一直候在府门的盼儿说道:“盼儿,钟先生之言你也听到了。今日起,除却医馆帮忙的人外,你和府中的其他人便一并休假了。待我爹娘走后,你们再来便是。”
“可是夫人……”盼儿面色霎时难看不已,可见得苏裴怡对她皱眉,她只得又轻声道,“盼儿遵命,这便嘱咐下去。”
而后,苏裴怡也不顾盼儿是何神情,便拉着白宁兰一同踏入了医馆。医馆内院,苏韦温已盯着院中的那棵木棉树多时。苏裴怡与白宁兰走到近前,经白宁兰各种眼色,苏裴怡才勉为其难地上前,轻声唤了一句:“爹爹。”
而苏韦温也不应答,只继续望着那棵树,问道:“何时栽下的?”
苏裴怡不敢多言,裴礼在侧看了苏裴怡一眼,轻声回道:“半个月前。”
苏韦温又道:“他差人送来的?”
裴礼自是知晓苏韦温所言的“他”是何人,只点头说道:“是。他命人将这树务必栽于此处。”
苏韦温紧抿双唇,不再言语。而白宁兰亦注意到当下这暗流涌动地气氛,连忙上前说道:“韦温,才见到女儿何须如此?裴礼,还不快邀我们进去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