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苏韦温这样说,苏裴怡脑海中顿时呈现了当年父辈的那些恩怨之说。她不禁问道:“爹爹,您与那苏齐知即是有八拜之交,为何后来又会如此?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那苏星原又……”“苏星原?”
苏韦温冷言打断道,“而今不是要尊称他一句赵郡王了吗?”
苏裴怡知晓苏星原当年离开衡靖山庄时,定是与苏韦温发生了什么不快,再加之院中的那棵木棉树,也不知苏星原是以何手段从衡靖山庄挖来的。但是,无论如何,苏韦温对苏星原的不悦之心,定然是旦增不减。苏裴怡低头不敢言语,而裴礼却轻轻摇头说道:“岳父大人,隔墙有耳。此事不宜在此处提及。”
苏韦温领会裴礼之言,微微点头。苏裴怡亦知晓这医馆之内,危机暗浮,没多说一眼,便可能给自己多增加一丝的风险。白宁兰顾盼左右,又轻声对苏韦温道:“即是来了这医馆,便请礼儿帮你诊诊脉。你这头疼的旧症,到了这安平洲,怎还严重了。”
“爹爹,你怎么了?”
苏裴怡关切道,“这头疼的毛病不是好多年不再犯了吗?”
苏韦温提手捏了捏眉间,冷言道:“还不是被你气的。”
苏裴怡撅了撅嘴,却又连忙推了推裴礼,轻声道:“还不快去帮我爹看看?”
裴礼轻轻点头,上前帮他诊脉些许,又眉头微蹙地问道:“刚刚听岳母所言,此病应是旧症,怎之前在衡靖山庄时,从未听您提过?”
苏韦温抿唇不语。白宁兰却解释道:“这病按说已有十余载了,本说是已经好了,可今年也不知为何,又陆陆续续发作了起来。今晨刚入这安平洲的城门,他竟已痛疼愈加剧烈难忍了。”
裴礼收回右手,拱手道:“岳母大人,恕小婿直言,岳父大人身上有旧毒未趋,而今恐已伤及经络。”
苏裴怡听言霎时紧张了起来,可白宁兰和苏韦温却也镇静自若。白宁兰叹了口气,说道:“便是那年他受人迫害,身中剧毒。幸得医仙之良丹,这才得一命苟活。可从那时起,却也落下了这头疼的毛病。”
苏韦温皱着眉头,冷言道:“已多活了那么多年,已是我之幸。这点疼痛罢了,又有何妨?”
苏裴怡却在侧紧张地问道:“裴礼,这毒是否有方可解?”
裴礼在侧凝眉几许,才轻声问道:“岳母大人所言之良丹,是否就是我腿疾之时所服的那枚?”
白宁兰点了点头,道:“当年医仙相赠良丹,就是因知晓了韦温之症。”
裴礼叹了口气,轻轻摇头道:“之前那丹药,方症十分简陋,虽说可医百病,却药性极烈。所谓以毒攻毒,难免伤敌一百自损三千。得那丹药之后,若是及时服用些滋补祛毒的方子,便也不至于此。”
白宁兰听言连忙追问道:“那现下便是无方可医了吗?”
“裴礼,你是神医之后,旁人那么多疑难杂症都可医得,我爹你也需务必医治才是!”
苏裴怡亦在侧焦急道。裴礼微微弯起唇角,说道:“稍安勿躁,此症在体内积郁多载,虽说难以去根,却也可进行调理。一会我去为岳父大人配上几幅药。每日煎服,不出八月,定会有所疗效。”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白宁兰轻声叹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苏裴怡听来也觉得自己心底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可她想起那些陈年往事,禁不住又问道:“娘亲,当年究竟是何人残害爹爹?竟也能下如此狠手!如今看来,若不是有幸遇上那医仙父子,爹爹这条性命可能都难保了!”
白宁兰看了苏韦温一眼,只轻轻摇头道:“此事晚些搬去别院,娘亲再一五一十说与你听。我们此次来安平洲赴约,亦是与此事有所关联。”
苏裴怡怔了几许,她虽对这些事情好奇,却也未曾料想,这所有的一切,竟然都有所关联。片刻,裴礼拍了拍苏裴怡的肩膀,轻声提醒道:“还愣着干嘛?还不快些回去收整行囊。我这便也去为岳父大人抓药了。”
苏裴怡这才反应过来,拉着白宁兰的手,撒娇道:“娘亲,这收整之事,怡儿可不擅长,快些随怡儿同去,好不好。”
白宁兰无奈地摇了摇头,与苏韦温眼神稍作交流,才跟着苏裴怡去了内室。看到苏裴怡和裴礼常居的房间,白宁兰眼泪竟开始在眼眶中打转。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案柜、以及柜上的书册、瓷瓶、摆饰……那些对于苏裴怡而言稀松寻常的日用之物,而今在白宁兰眼中,竟视若珍宝。白宁兰贪婪地看着这房中的每一件东西、每一个角落,想从中探寻这半年来,苏裴怡生活的点点滴滴。苏裴怡看出了白宁兰的心思,心头不由得一紧。现在白宁兰面前之人,是她的女儿,却又不是。苏裴怡不知如何去分辨当下自己胸腔中暗涌的这种复杂的情感。她连忙拉过白宁兰,轻声笑道:“娘亲,不过是一些简陋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你快些帮怡儿看看,需带那些东西前去。这别院我之前听孙掌柜提及,可是离这医馆也太远了些,便也一次都没去过。而今娘亲来了,我总算是有机会去住上几日了。”
白宁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拉着苏裴怡的手,说道:“怡儿,这半年来……你受苦了!”
不知为何,苏裴怡只感觉胸腔之内好不容易压抑下去的情绪,又一股脑随着泪水涌了上来。她扁了扁嘴,委屈道:“娘亲不怪罪怡儿贪玩不懂事,便已是慈爱了。裴礼待怡儿极好,怡儿一点都不觉得苦!”
白宁兰将苏裴怡揽入怀中,轻声道:“怡儿,娘亲知晓你之前对这门婚事十分抵触。可娘亲……确实是为了你好啊!那个苏星原……真的不能嫁!”
“是怡儿耍小孩子脾气,是怡儿之错。”
苏裴怡泪不成声,“怡儿不怪娘亲……怡儿什么都明白了……”苏裴怡想到苏星原这段时间所言所行,她顿时觉得自己当年的那些执念甚是荒唐。她怎么会如此之傻,有裴礼那么好的人陪在身侧,竟会去惦念这样一个不可能会给她幸福的、贪附权贵之人。可白宁兰却轻声道:“不,怡儿……你不明白。这其中,有太多的原由,娘亲实在不知如何说起。”
“那娘亲便慢慢说给我听。”
苏裴怡擦了擦眼泪,说道,“从前娘亲总把怡儿当做小孩子,什么都瞒着怡儿。而后的日子还长呢,娘亲慢慢讲那些故事讲给怡儿听,好不好?”
白宁兰含着泪点了点头,说道:“快别耽搁时间了,咱们快些离去才是。此地不宜久留。”
苏裴怡亦领会白宁兰之意,点了点头,便转身收拾起衣物来。许久,白宁兰注意到苏裴怡柜上一物,不禁眉头一皱,轻声问道:“怡儿,这泥娃娃……”苏裴怡听言顿时面上一红,回头从白宁兰手中将那娃娃抢了去,轻声说道:“不过是一个小摆件而已,街边小摊上买来的。”
白宁兰却面色一冷,说道:“拿给娘亲看看。”
苏裴怡一愣,稍显木讷地将那泥娃娃递给了白宁兰。白宁兰眉头微蹙,拿着这娃娃仔细端详着,许久,才又异常严肃地问道:“怡儿,你与娘亲说实话,这娃娃,究竟是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