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远处看去那倩影虽美丽,但一想到她之前随手丢掉金银珠宝的挥霍行为,我的内心又是一阵反胃。
我不想走出那校门,不想看到那一身散发着腐朽气息的身影。 我的脚开始后退,尝试远离我眼前的校门,把自己隐没于放学的人群中,等待着她的离去。 就在我的脚步开始向后退的那一刻。 从那美丽倩影处传来一阵呼唤他的声音,而那声音比金小姐的声音听起来少了一分优雅,多了一分娇俏。 声音也不像是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姑娘,倒像是一位13.14 左右的小姑娘。 一听声音,发现不是那位小姐,我就赶紧朝那倩影跑去。 那是一位我从未见过的小姑娘,她衣着朴素,扎着两个麻花辫,头上没有头饰,身上也没有首饰。 虽说面容可爱,但那双手就像是老太太一般,布满了褶皱。只有长期干活的人手才会变成这样。 而最引人注意的还是她脚上的三寸金莲。 这位姑娘带我坐上了黄包车,我又见到了熟悉的车汉子。 我与车汉子同是天涯沦落人,每当看到他时总会有一种亲切感,那种亲切感是穷人之间的共鸣和对教育的向往渴望。 明明他的面孔苍老又丑陋,可他那顽强不屈,一心爱子的心胜过了这世界上美丽的面容。 车汉子一句:“小先生,很高兴又一次见到你。”就像是一位慈爱的老父亲在我的心中入住了。 我冲他微微一笑以表敬意。 而旁边的小丫头急匆匆地把我推上黄包车,我虽然也想坐上黄包车和车汉子畅聊一番。 我并不留恋黄包车的舒适,只想坐上黄包车去多多了解车汉子。 了解当今时代的农民,了解当今时代的车夫。寻找拯救他们的方法,寻找真正的救国之路。 因为只有拯救这个国家,才能拯救千千万万和我一样的人。可我掏掏我的口袋,空空如也。 我赶紧把我旁边的小姑娘推开,跳下了黄包车。 和那位姑娘表示我没钱坐车,不会白坐车的。 可她拉着我的胳膊执意要让我坐上黄包车。 可她一个小丫头的手劲怎么可能比得过一个男人,还是个当土匪的男人。 她见拉不动我。 于是急急忙忙地对我说:“是我们家小姐让我来接先生您的,钱都由小姐家出,对于她来说这没几个钱的。 小姐特意吩咐我要好生招待先生,一定要坐车回去。 要是让小姐看到您走着回来,会不高兴的。 我虽是婢女,但小姐待我如姐妹。 金大帅也是少有的在家规中定下“严禁虐待下人”规定的军阀。 我可不想看到小姐不开心的样子。 而且金大帅虽然野蛮,但是最喜欢的就是读书人了,你来到金府,也许有了大帅的帮助,就不用为读书发愁了。”
我才发觉,原来这小姑娘正是金小姐的丫鬟。 金小姐救就我的那天,我只注意到了她,而没有注意到身旁的丫鬟。起初一听到要去她的小姐家,我的内心是拒绝的,但当一听到可以解决我的读书问题,二话不说我就上了黄包车。就当我到金府门口时,看见一位姑娘坐在大门前,低着头,头发湿得不成样子。 衣着朴素的倒不像是个千金大小姐,浑身沾满泥土的样子狼狈极了。 不管她是谁,处于怜香惜玉的心理,我脱下身上的校服像那姑娘跑去,将那校服披在她的身上,防止她雨后着凉。 一双明亮的美眸缓缓地看向了我,但却一丝表情也没有 ,宛如行尸走肉一般。而这熟悉的面庞,不正是丽莹小姐吗? 我瞪大了双眼,脱口而出:“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在我眼里千金大小姐都是吃穿不愁,每日享乐。 可她怎么落得如此狼狈模样!再看看她身上的朴素衣着我转而问向一旁的丫鬟,我这才了解到这身朴素的装扮正是因为我,她想要走近深入普通人的人生,想要走近深入我的世界。 而那丢掉的金银财宝正是她告别奢靡生活的标志,想要让自己的钱给更多有帮助的人。 原来自己一直误会她了,还因为她随手丢弃的金银珠宝厌恶了她好久。 以为是个奢华无度的大小姐,没想到竟是个如此有思想觉悟的人。 你衣着朴素,是想走走近深入我的世界。 内心一股暖流充斥的我的心脏,在那股暖流还没有散去时。 那丫鬟急忙跑进厨房拿出了一块又一块的东坡肉。 那丫鬟表示这是她们家小姐特意吩咐专门为我做的,还特意吩咐大厨多做点,男生饭量大。 这些东坡肉她也不吃了,全都留给我,而且必须放在锅里保温,千万不能让我吃凉的,伤胃。 听到了丫鬟对我的解释以后。 一相坚强的我流下了两滴感动的热泪,自父母去世后除了京剧老师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而在学校,由于上学的都是富家子弟,他们多数也对我爱答不理的。 从小到大别说东坡肉这种名菜,连肉都没吃过几口。 这样一位有觉悟,待我又好的女性,又如此美丽,她是多么完美啊! 面对土匪,为了救我看上去那么勇敢,多么勇敢又善良的姑娘啊! 要能娶到这样的姑娘,真是莫大的幸福! 可是唉,我娶不起媳妇。 可此刻的我关注的只是那悲伤的面孔,无暇顾及递给我的东坡肉。 看见她不开心的样子,我的心仿佛也在滴血。 我多么想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啊,可是碍于男女授受不亲,我又不是她丈夫于是作罢。 我不停地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可她宛如一个木偶一般,一动也不动。我多么想走进她的内心世界啊,可是她这样什么也不说怎么办呢? 也许是什么不想告诉别人的事吧,既然她不想说那我就尊重她的选择,绝不逼问她。我不想看到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只想看到她的笑容就好,我想弄手绝活逗她开心。 于是我就想到了我的拿手绝活:京剧。 想起京剧就想起了我对京剧的追求之路。 8岁那年,奉天城的一处露天戏台勾住吸引了我那幼小少年的心灵注意力。 那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唱戏声,那华美的京剧服饰,那盛大的舞台布置,像绚烂的烟花在孩子少年的心中绽放。 真的好美! 这难道就是艺术吗? 我不高的身躯总是拼尽全力地挤进人群中寻找着那充满艺术气息的身影 。 模仿着京剧表演者的身姿,想象着自己就是舞台的一员, 展现着中华民族的国粹,给台下的人带来欢声笑语。 一声高亢的腔调,一招独特的动作,仿佛演员把自己的灵魂与角色融合在一起一般,精湛的演技,优美的身姿,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没有一处没有在牵动着身为孩童少年那颗向往美好,向往艺术,向往国粹的纯真的心。 可我没钱学习戏曲。 于是只能看着京剧模仿着京剧演员的动作。 每天在上学以外的时间我都会在原先看到他演出的地方默默等待着,想要渴望看到他表演京剧的身影,以便学习。 第一天没等到,第二天也没等到,也许他不会来了。 但我真的很喜欢京剧,从第一眼看到起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 只要有一丝学习的机会我都不想错过。 追求艺术的少年怀着追梦的心继续等待。 终于在星期天看到了那位京剧演员。 后来我发现每个星期天他都会来这里演出。 那个时候父亲母亲还在世,那个时候我还不是那个令我自己厌恶的土匪,只是个一心追梦的小男孩。 想要学习京剧的梦想更加坚定了我求学的决心,因为想要真正学习京剧,就必须念到大学,甚至还可能出国。 但后来父母的去世让我的生活更加贫困,我几乎支撑不起学费,只能靠抢劫支付学费 。 大学梦就此破灭,念完高中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即使实现不了自己的梦想,起码我也可以超越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 而每次看戏我都会把我小小的身躯挤进人群的中心,挤进最前方,即便有的时候自己都快被挤成小馅饼了,还是想要奋力地往前冲,清清楚楚地一睹大师的风采。 有的时候大师也会看向我这边,我早就发现大师注意到了我,可每当大师的眼睛看向我时,我总会不自觉地躲闪我的目光,就仿佛是大师那无形中优秀的光芒刺痛了我的双眼。 大师身上的偶像光环无形中笼罩着我,我多么希望那光环能笼罩我幼小的身躯啊,我多么希望大师能成为我的戏剧老师,让我学习到真正的国粹,而不是每个星期天无厘头的模仿着一个又一个的动作。 但家境贫寒的我能够每个星期天看到大师的身影也许就是最大的礼物了吧。 想着想着我看着渐渐散去的人群,看着大师慢慢停下的动作。 心中不禁倍感失落,为什么大师不是神仙? 要是大师是神仙,大师就不会累,就可以天天演出给我看了,我就可以每天走在追梦的道路上了。 现在回想起那时可笑的自己,竟然想象大师是神仙,这个世上哪有神仙啊! 不过是小孩子的幻想罢了。 不过那时充满着不切实际幻想的我也比现在满身污浊,满身罪恶的我好千倍万倍。 后来那大师竟然真成为了我的老师。 想起我的老师,我与他的相遇,拜师,过往,种种经历,如何成为了我的老师? 我的心忽然乱做了一团,不敢再去回想我与我的恩师:程千云的种种。 美好的,痛苦的,惭愧的,太多太多的亏欠,太多的太多的遗憾。 我已经不敢再去回想了。 转身让丫鬟给我准备京剧剧服,为我旦角的妆,打算用戏剧让我心爱的姑娘开心起来,一想到心爱的姑娘,想起程千云大师的那种窒息感散去了很多。 现在的我只想一心一意让我心仪的小姐笑起来。穿着华美的服饰,面带浓艳的妆容,我走出了化妆台,看向金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