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习俗就是阴婚,就是人们常说的冥婚。
而冥婚就意味着我也要死。 当告知被冥婚的那一刻我的心中第一个想到的居然不是我的生死,而是黎先生。 我死了你会心痛吗? 你是否还讨厌我? 无数个疑问在我心中响起。 我多么希望我能够活下去,能够成为你的妻子啊。 如果以前的我还有所怀疑我对他的感情是不是爱。 那么这一刻我可以坚定地告诉自己我爱上他了,从第一眼看到那个英俊的,不屈,满怀追求的眼神我就已经爱上他了,只是自己还没有察觉。我想和他在一起,可是我终究是个要并骨陪葬的人,怎么能和他在一起呢。 而且他可能不喜欢我吧。 也许我在他心里的地位还比不上那个拉黄包车的野汉子吧。 那时和他在车上的时候,他和车汉子总有聊不完的话,可全程都没正眼看我一眼。 金丽莹啊金丽莹,你怎么那么幼稚,连一个老爷爷的醋也要吃吗? 坐车的时候还听他说起一直都想创作一本救亡图存的书。 我多想和你讨论这本书啊。 可我虽是个高材生,可并不擅长写作。 也从没想过什么救亡图存,只沉醉于奢靡享受。 直到那一天遇见了你,直到那一天听到了你和车汉子的境遇,我才明白原来有那么多受苦受难的百姓原来自己是那么幸运。 我多么庆幸自己的出身好啊。 可事到如今,我才明白,原来在这个人吃人的社会,没有一个人可以独善其身。 我家世显赫,可依旧没有逃过这个时代富贵人家女性经常被许以冥婚的命运。 而接下来的我即将面临的就是入棺材,被活埋。 也许我会在那黑漆漆的棺材里苦苦挣扎,可是我知道我再怎么挣扎,也逃不出那口棺材。 那是冥婚强加给女性的牢笼。 倘若我是个男儿身,也许就没有阴婚的命运了。 因为女性地位相对低下,女性死了,她的未婚夫依旧可以好好地活着。 而如果男性死了,她的未婚媳妇也要死。 而我就是那个未婚妻。 以前的我多么想见到黎先生的身影啊,可是现在的我看到黎先生和小玲回来的那一刻看到她的身影,我是多么心痛啊,现在的我多么希望我永远都看不见他啊,这样心就不会再痛了,因为我注定是无法和他在一起的,我注定就是个封建思想的牺牲品罢了。 当他把校服披在我冰冷的身躯上时,他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怜爱,那是他第一次正眼看我。 要是没有那些活人配死人的封建迷信思想的话,我多想让时光留在那一刻,多想和他多说说话。 多想他就这样陪着我到天荒地老。 可是,求你了,别再关心我了,别再看我了,别再询问我的状况了,把我当成陌生人吧,忘了我吧,你会遇到更好的人我要是男儿身该多好啊,即使我国同性不能成婚,起码不用死,我就可以帮助你。 让你不用过苦日子,看着你面带笑容迎来自己的事业,自己的学业还有自己的幸福。哪怕不能和你在一起,也能看你幸福一生。 对不起啊,黎先生,本来还想帮助你走上戏曲道路,这样你就不愁钱了,也不用当土匪了,可是我就要入土了,可能没办法帮助你了虽然我救了你,可我觉得远远不够,总想给你更多更多,总想帮助你。 你会原谅我的无能吗? 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每当你问我的状况时,我不是不想和你说话,不是不想理你,只是我无法接受看着我心爱的人告诉他我要赴死的那种心痛,我怕我抑制不住我心中的泪水,哭成一个泪人。 那样的我会很丑吧,你会不喜欢吧。如果看到女孩子哭了,你会手足无措吧,你会惊慌吧。 我不想看到你发愁的样子,不想看到你惊慌的样子,我只想让你开开心心的。 可我明明已经快要命丧黄泉了,但看到我心爱的先生穿上京剧服饰逗我开心的那一刻,内心还是无比的喜悦。 如果能在临死前看到自己心爱的人的一出戏,那也算死而无憾了。 他穿上京剧剧服,画上旦角妆容的样子是多么美啊,不同于他往日的英俊青春,化身旦角的他柔美动人,一撇一笑万种风情。 他演戏时的风华绝代很难想象他脱去戏服竟是一位眉目俊朗的美男子。 他身材匀称,骨架略微有些大,样貌在刚毅中又透露出些许读书人与唱戏人的儒雅。 当真是个潇洒少年郎。 眼前的这位潇洒少年郎化身成了一位柔媚妇人,正在为我演天女散花。 从他表演的慌乱中我看到了他的紧张,并没有充分准备。 但从他唱词起那熟练的腔调,稳健的脚步,而且天女散花这出戏的难度并不小,可以看出他的水平不低,只是准备不够充分,准备时间较短。 但也只是不低,他的水平高不高我无法得知,因为我毕竟不唱戏,也很少有听戏的机会,并不是很了解戏剧,包括他的场次我也很少有能听懂的部分,只是单纯的觉得,此时的他真的好美啊!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而且他毕竟只演了一出戏,也是摸不出太多底子。 可我觉得如果自学的话,很难学懂戏曲,他应该是有老师教的。 可他家境贫寒,有什么钱请老师呢? 此时我脑海中想到了一个人:程千云。 他是奉天城最有名的京剧大师,出身于上海最富裕的大家族,他的祖上靠商业发家致富。 他们家要讲地位可能不如我家,但是光讲财力是要高于我家的。 他现在的年龄应该28岁了。 他们家是商业世家但他从小酷爱戏剧,于是自己拜梅兰芳先生学艺。 他天赋极佳,刻苦努力,再加上家中富有,在上海虽比不上梅兰芳这样的极品大师,不过名气也绝对不小。 据说他这人从不爱慕虚荣,一心只想宣传戏曲文化,所以时常在全国各地开展公益演出,不收老百姓一分一毫钱,也想凭此机会招收弟子。 可据说他这人脾气极差,所以大多数人都是不愿意做他的弟子,我也就没听说过他有什么弟子。 可是奉天城戏曲行业并不发达,戏曲行业发达的地方在北京和上海,特别是上海,那里大师云集。 可要讲奉天城,虽比北京繁华,可要讲戏曲文化还真比不过北京,更别和上海这座国际大都市比了。 所以从小到大我听过我们奉天城的戏曲大师只有程千云一人,而程千云这人全国各地巡游,在奉天城也没待几年,可黎先生家境贫寒,除了奉天也没什么钱去其他地方,这里想必也是他的家乡吧。 如果黎先生没去过其他城市,那他的老师必然是程千云。程千云是他的老师,想必一定愿意帮助他,而且他有着比我还强的财力,有足够的资金来支持黎先生的发展,依我看来黎先生只要准备充分,他凭借着戏剧自己整一波钱也并不是难事。 我想让程先生带黎先生去上海发展,因为奉天城听戏的人不多,而在上海滩,上层社会云集,风趣高雅,听戏的人多。 而且那里是明星们云集之地,也是吸金致富之地。 那里经济繁华,富人阶层很多,所以在上海演出一场的收入要比其他城市大的多。上海的孙菊仙一周演出净挣2000块大洋,上海的谭鑫培一周演出净挣3000块大洋,而名角在北京演出一周的收入不过300块大洋,虽然也很多,不过比起大上海滩的吸金能力那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如果他真像我所看到的有一定的戏曲造诣,再加上程先生的高人指点与资金支持,他还用愁上学吗? 别说上学了,梅兰芳先生都能买下半个北京城!但我虽然有信心让他在上海致富,但达到梅先生那样的水平我没什么信心,毕竟梅先生可是中国最好的戏曲大师。但我觉得黎先生在那里发展就算买不下半个北京城也能买辆汽车。 所以我一定要把程先生请到黎先生的身边,这是我临终前能为他做的唯一一件有用的事了。 可据说那位先生近期在日本留学,应该是不方便回来的。 而且他很厌恶军阀家庭,而我恰好是军阀的女儿。 他更不愿意来了。 至于给他钱,他也不缺钱,甚至比我还有钱。 缺钱的话也不会在全国各地公益演出,光一套戏服,普通人家我根本买不起。据说他最喜欢的不是钱,而是真诚的人以及真诚热爱戏曲的心。 于是我写了一封上万字的信以表我请他的真诚之心以及黎先生对于戏曲的热爱。 最后表明希望他带黎先生到上海发展。 全信中我并没有提到黎先生的名字,因为我也不敢保证我能把他请来,这也是为了保护黎先生的隐私。 只说他是个热爱戏曲的小先生。 上万字的信用干了我笔的墨水,不仅要写到上万字,还要构思如何表达能让程先生喜爱,所以这封信我足足写到了凌晨一点,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但只要有一丝希望可以帮助他,我都不想错过,哪怕我已经快死了。 而且我好像也并不算帮助他,我只是挖掘出一个该有的戏曲人才罢了,他热爱戏曲,刻苦努力,这也是他应得的,只不过是当今时代老百姓普遍穷,没有足够的钱支持他发展罢了。 这封信寄出去以后,我整晚都睡不着觉,因为我害怕千云先生先生拒绝我的邀请,而这又是帮助他的唯一机会。 可第二天我走出房门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想告诉我,我可能此生看不到程先生的回应了。 此时我的大脑突然闪过黎先生说要当我丈夫的告白,那个时候他突然来这么一句,我的大脑一片空白,顿时就傻住了,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回应他,那句话真的好突然,他是真心的吗? 如果是真心的,请你忘了我吧。想着想着我一步步地走向那送我上黄泉路的那纸糊的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