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伺候武帝的康内侍亲自前来尚仪局送赏赐,不但有金银,更有许多钗环饰物,好些都不是裴姮的官位能戴的,甚至一般嫔妃都没有这样的赏赐。康内侍先见的是褚尚仪,褚尚仪瞧见那些赏赐便是眉头一皱,联想到昨日裴姮去含元殿送书,面色微微一变。但当着康内侍的面,还是命人请裴姮去了。裴姮来正殿后,先同褚尚仪见礼,等看向康内侍时,还未来得及说话,康内侍已经笑着开口,“昨日裴司籍送的书很合陛下的心意,这不,一早上便差奴才送来这些赏赐。”
“多谢康内侍。”
裴姮谢还未说完,康内侍已经接了话,“还不止呢,陛下还另有口谕,请大人跪受。”
裴姮心思转了一瞬,很快明白过来。武帝要在自己身上做文章同宋州斗,必然先要将自己扶起来,一个小小的司籍自然是不够看,就是不知武帝心里是个什么想法。这倒也不用裴姮猜,等尚仪局一众人皆跪下后,康内侍高声道,“司籍司司籍裴姮,敬慎持躬,性资敏慧,今特加封校书衔,赐校书印、令牌,赐出入校书署之权,着含元殿侍奉文墨。”
历帝时轻文重武,在他的可劲折腾下,历代文书散佚大半,武帝特设校书署,找了不少文官大儒共同修复编撰历代典籍。赐出入校书署之权,这意味着,只要裴姮愿意,便可随意出入宫禁内外。这一点可以算是天大的恩典,就连裴姮自己也有些惊讶。康内侍笑着补充,“陛下的意思,这司籍司还给大人管,只是平日不在司籍司当值,而是到含元殿去。”
“谢陛下恩典。”
裴姮附身谢恩,康内侍召来一个太监,将校书印章和能出入宫禁的令牌给了她。等康内侍离开,褚尚仪叫住裴姮,问道,“你细说说,昨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瞧着褚尚仪面色凝重,裴姮心中还未散去的欣喜淡了些,细想昨日经过,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地方,唯有一本《乐孟子》,但后宫怎知前朝事,就算知道,也只会以为是巧合,便将昨日去含元殿的所见所闻细细道来。褚尚仪听完,面上的不安不减反多,她让一众宫女退下,这才道,“你到含元殿伺候,日后的前程自是不可限量,我今日不是警告,也并非嫉妒,只告诉你千万记住一点,莫要和陛下过于亲近,就算陛下有意,一但有回据之机千万要抓住。”
“下官自然是相信尚仪的话,只是其中内情,大人可否告知下官?”
裴姮意识到这件事的不简单,自然是要多问两句,但褚尚仪却闭口不言,反而摆摆手,“这件事牵涉太大,你还是不知道为好,想必司籍司还有事,我就不留你了。”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裴姮不好再留,只能行礼告退。司籍司西侧殿的人得了这个消息,一个个皆到了司籍司院中,一见裴姮便是口中道喜。裴姮心里喜忧参半,面对一众下属的道喜,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今日是我的喜事,也是司籍司的喜事,这些日子你们做工认真,我都是看在眼里的。”
说着,开了私库命人拿了银子来,分给在场众人。众人得了赏赐,不由得更加欣喜。等回了厅堂,她将景文和兮文叫来了跟前,道,“我以后到含元殿当值,司籍司有些事自是鞭长莫及,只能托你二人多费心。”
说话时,她还对兮文使了个眼色。兮文顿时会意,这是让她仍小心留意代真。等裴姮说完,景文和兮文忙跪下表真心,“大人放心,我二人必殚精竭虑,若有不能做主的,也第一时间报给大人知道。”
裴姮对这两个还是放心的,说这几句也不过是照例提点,外头的女史宫女们都得了封赏,对于手下心腹,裴姮更不会亏了她们,褪下自己戴的一对玉镯给了她二人。在宫中不能戴不符合自己地位的东西,穿戴也不能太高调,这对玉镯虽然是随手戴的,用来赏人也不会显得小家子气。景文和兮文都是没怎么见过好东西的。此时见裴姮给东西,景文还有些不安,又见一旁的兮文已经笑着接了,还当着裴姮的面戴在手上,这才大着胆子收下,心中那点不安和被连累的怨气也算是彻底散了。第二日一早,裴姮先到尚仪局正殿,等褚尚仪询问话,这才往含元殿去,这一路上费的时间,倒是跟武帝上朝耗费的时间相差不多。等武帝回到含元殿,裴姮正好跪坐于桌案一旁。在武帝批奏折见大臣时,裴姮要么研墨,要么退下候在一旁,虽然辛苦,但这是她接触前朝的最好机会。当日裴姮提点驱虎吞狼一计,这才隔了不久,武帝就已经用上了。先是密派大鸿胪快马加鞭赶上耶律鸿祯的车马队伍,将南魏进犯大雍的事告知于他。耶律鸿祯听完这件事差点当场气炸,他娶大雍长公主确有交好大雍之嫌,但从大局来说,这桩姻亲对两国皆有好处。他为国娶了个完全不认识的女人也就罢了,这样要紧时候,他的亲大哥为了除掉他,竟然连两国关系也不顾了!瞧见耶律鸿祯这样的反应,大鸿胪自然是满意的,二人一番密谈,许诺将来耶律鸿祯争位,大雍必然派兵相助,但此事若成,耶律鸿祯须以沭阳长公主为王后,且要定与大雍百年不动干戈的国书。这些事耶律鸿祯想也不想的就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