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郎中是将你喝的茶水里下了药?”
我深吸口气。马永德点了点头,再次拿起刀叉吃了块儿牛排,一边嚼着一边说:“等我彻底清醒过来天已经快黑了,老郎中对我父母说,我是太累了,所以躺在他这儿睡着了。父母没有起疑,但我自知发生了什么事。”
“可老郎中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皱眉询问。“老郎中常年云游,无儿无女,居无定所。年岁大了想住在我家,他已知爷爷的病无力回天,等爷爷一死,父亲便会让他离开。他没有更好的理由说服父亲,所以就从热爱草药中医的我下手了。”
马永德停顿了一下,轻叹了口气后接着说道:“他这样做,就是想让我感到羞辱。他也知这件事我根本不可能跟任何人说,这就成了一个把柄。他让我去说服父母,否则就将这件事告诉家人。我只能照做。”
“所以当年你跟着老郎中学习,后又将他留在家里,是受到了威胁的?”
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确实如此。更可耻的是,我总忍不住回忆那时的感觉。虽然我知道不该如此,可根本无法控制,我甚至有想过……让老郎中再次对我用药,对我做那种事。这种感觉估计你是不会明白的。”
马永德看向我,然后询问:“牛排红酒里没有毒,你可以放心吃。”
我扭头看向兜兜,它已经将自己那块儿牛排吃完了。马永德见我还在犹豫,于是起身,走到我身边,用刀叉切下了一块儿我的放进了嘴里咀嚼,然后咽了下去。见他如此,我无法继续拒绝,于是也拿起刀叉切下来一块儿吃了口。“这种疯狂的想法我忍住了,但面对老郎中我浑身都不舒服,也不知该以何种态度来面对他。但他达成目的后,却好像是忘了此事似的,依旧每日教我,说是想将自己的一身本事都传授与我。后来老郎中死了……”马永德回到自己座位前说:“刚才你一定在想,我会杀了老郎中,但事实并没有,他是身体越来越虚弱后自然死亡。临死前,他将我叫到身边,跟我说其实那天他什么都没做,只是下了一些让我产生幻觉的药物。”
“你信他说的么?”
我若有所思询问。“将死之人,其言也善。十四五岁的大小伙子,该对女孩产生兴趣了,可我却对女人完全提不起任何兴趣。父母给我安排了两场相亲,当时他们并没有将我送出国的打算,而是想送哥哥出国,但哥哥却对出国没有任何兴趣。有一次相亲对象是带着弟弟来的,他弟弟白净,我一看见他,脑海里就回想起了跟老郎中的画面,不同的是,幻想里我将老郎中替换成了她弟弟。那种感觉让我脸红心跳,也确定了一件事。”
马永德端起高脚杯喝了口,轻声说道:“我喜欢男人。所以我不可能跟任何女人结婚,即使结婚,也会牵连到未来妻子。当时我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出国躲避婚姻。我与哥哥商量,哥哥也颇为兴奋,所以去跟父亲说了此事。在哥哥的性命要挟下,父母同意了我的请求。”
“出国后你便认识了何林,其实你们的关系……”我停顿了一下,然后说:“并非是兄弟吧?”
“去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并不如想象的那样美好。面对歧视、生活习惯的不同,我只呆了半个月就要崩溃了。这时我听说了一个组织,学校里的中国人会聚在一起相互扶持。于是我便也去了。就是在那里,我认识的何林,他与我情况一样,也是刚来不久。我们相互安慰,也有着不少的共同话题,相互吸引着。”
马永德看着眼前闪烁的火苗讲述着:“有一日我们受邀去了一个舞会,里面提供免费的酒水。我与何林都喝了些,酒精上头便提前离开。他去了我宿舍,我们睡在一张床上,彼此都有了异样的感觉。”
我又切了一块儿牛排,吃了下去。牛排给我的感觉不如炖牛肉,口感上我也并不觉得有多好吃。“起初我们都在克制,但渐渐地,心理防线被打破。这种事,总要有一个主动的……最后我便主动亲吻了何林,这一下便让何林也彻底沦陷。那晚过后,我与何林出去校外租了个房子,住到了一起。那段时间,也是我此生最快乐的时光。我们一起去学校,一起回家,一起吃饭,俨然是一对儿夫妻。”
马永德拿起手绢擦了擦眼角即将溢出的泪水:“我们都清楚,这种关系是得不到世俗祝福的,也是没有结果的。所以这让我们更加珍惜当下,品味着这短暂的幸福。”
“你们吵过架么?”
我有些好奇。“没,对事物的态度,包括思想,我们都是完全一致的,完全没有任何的争执。何林想跟我留在国外,这也是我那时的想法。一旦回国,就意味着我们必须分开。我们都在努力的奔赴着彼此未来,然而一声枪响,将所有的事都改变了。”
马永德又给自己倒了些红酒,喝了口后自顾自地说:“何林应声倒在了我怀里。鲜血染湿了我的衬衫。那时我整个大脑是懵的,是空白的,我甚至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以及何林要永远离开我的事实。我紧紧搂着他,安慰着他,告诉他不会有事的。然后大喊让人来帮何林。当时学校已经乱了套,根本没人过来帮我,最后何林在我怀里断了气。”
听着马永德的讲述,我竟有些唏嘘,虽无法共情,但也被他的讲述所打动。我轻叹了口气,拿起高脚杯也喝了一小口。“在消息传回国内,他父亲来接尸体前,我几乎每天都会过去与他的尸体聊天,陪伴着他。”
马永德缓缓闭上了眼睛:“也是那是,我的精神出现了问题。我知道这是病,但这个病却能让我自己变得好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