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楼梯下来,我小跑几句跳过沟渠,来到刚才狼狗用力扒的地面。此时地面已经被流浪狗用脚扒出了一个小坑,但却没见任何东西。于是我蹲下身,戴上手套在这个位置继续挖,挖了一会儿后,我发现了一颗牙,牙齿下面连着一小块腐肉。流浪狗似乎是闻到了腐肉味儿,所以想要挖出来。我在背包里找出证物袋打开,将牙齿拿起放了进去,然后仔细端详。梁悠悠在沟渠另一端,掩着鼻子:“是死者的牙齿?”
我摇了摇头,表示不知,然后说:“得需要交给法医,让他们来鉴别。不过要是属于死者的,为什么凶手要将一颗牙齿埋在这儿呢?”
“小小的牙齿,扔进沟渠反倒容易被忽略,没那么容易被发现。”
梁悠悠清了清嗓子,随后说:“在说尸体都光明正大抛在了这儿,牙齿又何必要故意埋起来呢?”
“想不通。”
我将证物袋放回到背包里,随后起身跳了过来说:“走吧,可以回警察局了。”
落日形成了一片火烧云,天空被映红。我蹬着自行车,身后驮着梁悠悠,来到警察局后,梁悠悠说要上楼一同听听别人的线索,而我先去了法医部,将牙齿交给了沈从宛,这才回到警察局楼上。众人都已回来,见我进屋后,便开始了会议。梁悠悠坐在一旁,一边记录一边倾听。“郑先之找到了。”
孙肖汉首先开口说道:“我与这人见到了面,如今此人混得确实很惨,住的房子破旧不堪,衣不遮体、食不果腹。”
“询问他为什么突然回到北都了么?”
组长秦浩询问。“他是觉得如今自己形象变化如此大,不会有人认识他。他还讲述了自己当年因为程子怡事件离开北都后的事儿,原本以为自己能够重新开始,然而却没人在敢让他当老师,似乎是北都这件事,跟各大学校、学堂通了气,老师骚扰女学生,这件事成了一个代表性的事件拿出讨论,以防同样事件再次发生,而郑先之成了这个倒霉蛋,被钉在了耻辱柱上,认为他人品有问题。无奈郑先之只能打些零工,娶了一门亲,妻子是普通农民。郑先之自视心高,与妻子毫无共同话题,婚姻中处处是矛盾。妻子还不知从哪听到了以前的事,经常拿出来讽刺,这让郑先之抬不起头来。”
孙肖汉深吸口气讲述道:“他来北都,确实是跟程子怡有关。他是瞒着妻子跑回来的,是想让程子怡还他一个清白。”
“那郑先之去找过程子怡没有?”
我微皱眉头询问。“按照他的说法是没敢直接去找,怕程善更加误会。”
孙肖汉摊了下手。“可按照学校老师的说法,他已经回北都有一阵了,不可能始终都没行动。”
我深吸口气。“其实按照我看,虽然郑先之是说来北都是为了让程子怡还自己清白,但实则真正的目的是……逃避。”
孙肖汉轻咳一声说:“逃避妻子,逃避家庭。他应是在那个家中受够了气,否则也没必要找个破旧的小院安顿下来,去干窝脖儿的活。”
“本是文人,还曾出国留学,家境应该不错,靠着家里也不至于混到如此地步吧?”
组长秦浩卷了跟烟若有所思说道。“民国前郑先之家境确实不错,只不过清末最后一年被强行抄了家,说是用于打仗。否则的话,郑先之估计也不会来北都当教师。后来他父母活活饿死街头,他有个妹妹,但也早就失了联系。所以其实他等于是入赘到了女方家,而且女方家家境也一般,他入赘过去后,帮着家里种地,看体力活,本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干不好体力活也会受嘲讽。”
孙肖汉停顿了一下,然后说:“但如今不能排除他的嫌疑,他也很有可能隐瞒了一些事,说了谎话。而且有可能他是私下约见过程子怡的。”
“虽然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但郑先之深知当年究竟发生了啥事儿,也肯定知道程子怡不会那么轻易说出真相。”
吴勇开口说道:“当年选择不说出真相来,程子怡也是有难言之隐。”
“没错,郑先之坚定当年程子怡离开时没有受任何的伤,他怀疑脑袋的伤,是程子怡自己弄出来的,为了骗过父亲,让谎言更加真实。”
孙肖汉深吸口气后说道:“按照郑先之的说法,不必公开去说程子怡主动脱衣勾引他,之说当年喜欢他,然后被拒绝新生怨恨,才想了此计报复他就行。但他说自己去钟表行那边,程子怡不怎么出门,他也不能整天盯着,毕竟还要赚钱吃饭。”
“也就是说,郑先之的打算是想让程子怡在报纸上公开承认诬陷他的事儿?”
吴勇紧皱起眉头。“应是这意思,话里话外并非只是跟学堂校长澄清,而是要登报公开澄清的意思。”
孙肖汉直了直身子说:“所以这件事的难度可想而知。”
“程子怡不会打自己的脸,况且又是如此丢人的事儿。可如果两人私下里见过面的情况下,被拒的郑先之会不会恼羞成怒?就如同当年他拒绝了程子怡,程子怡便用此办法进行了报复。”
组长秦浩抽了口烟,看向孙肖汉说:“你跟他聊天时,这个人精神状况如何?情绪稳不稳定?”
“情绪还算稳定,只是聊起当年以及婚姻时,会有悲伤情绪。”
孙肖汉回答。“那当得知程子怡死了呢?”
我扭头也看向孙肖汉。“震惊,先是震惊,随后一脸不可思议,紧接着便唉声叹气,说程子怡死了,那谁还能还他清白?难道要他一辈子背负着这个骂名,忍受着妻子与婚姻?”
孙肖汉深吸口气说:“按照他所说的这个想法来说。程子怡死,他就得背负一辈子骂名,那最不想程子怡死的,肯定是这个人。如此他还有机会为自己正名,解除掉这个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