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关，病人有个头疼脑热，都会先来我这儿检查。在我大概确定了是什么病外，在转去别的科室，由专门医生在针对性进行检查，查出具体的病因。”
我不太懂王冠之为什么突然解释起来自己科室了，但也没打扰，耐心听着。王冠之停顿了一下，又喝了口水，才继续说：“病人转去别的科室后，由别的医生甄别鉴定，是需要手术亦或是药物治疗、辅助治疗就可。有一年，好像是得五六年前发生的事儿了，那个病人肚子疼，来我这儿，让我诊治。我查出来是胃有炎症，说没啥大碍，去开几副中药调理调理就好了。当时那病人还很纳闷，说我一西医院给我支中医那边去了，还说我经验不足，信不过我的诊断。”
王冠之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当时是他媳妇陪着来的，从我这出去，似乎又去找了别的医生。结果几天后我见他媳妇手里拎着水果来医院，就很好奇，所以跟了上去。猜怎么着，给手术了，躺在病床上半死不活的。我就侧面打听了一下，说是别的医生最后的诊断是胃漏了个小洞，需要补上。”
这跟崔凤生是一个病，他这都在医院躺半个月了。“我给那人诊断时，询问过，他说都带带拉拉疼一周多了。你知道胃漏个洞是什么概念吗？别说挺一周了，一天估计人就没了。反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人家已经做完手术了，我在理论，岂不给病人添堵。但大会时，我说了这件事，然而诊断医生、手术医生所说的跟我所说的完全两种情况，最后副院长信了他们的话。”
王冠之再次叹了口气。“为什么不去问病人情况……”我疑惑。“因为人死了，死无对证。我咽下了这个哑巴亏，但也因此悟出了个在这家医院的生存之道，那就是勿多听，勿多言，凡事别好信儿，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
王冠之看向我，眼神中多了几分忧郁：“以前来西医院最容易动手术的有两个病，一是胃有问题，二是阑尾。现在基本只要你身体里面有什么问题，都能挂上手术。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我询问。“因为有钱赚啊，医院可不在乎你是否拿出了半辈子继续来做这个手术。所以在这儿里，现在外科手术大夫是很牛的，赚的也最多。还有人说是外科养着所有科室呢，当然这说法不包括妇科楼那边。”
王冠之淡淡一笑，再次伸手柔着膝盖：“其实医院在洋人手里时，除了收费贵，一般人消费不起外，绝不会乱胡乱诊病，但民国后被杜盛接手后，似乎都忘了医者仁心，全都像钱看齐了，最关键副院长陈冬也默认。他也曾振振有词地在大会上说过，现在医院的首要目的是得先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这话乍听确实有理，可不能因为让医院活下去就昧着良心吧？”
王冠之说这些话，可见他并不知道更多的内幕，甚至我怀疑他根本不知道器官移植、病患失踪、童诗浩、甚至是卖刚出生的幼婴。他悟出的生存之道，让他拒绝了继续探索，对很多问题变得视而不见。“我也听说了医院刚从洋人手里转到杜盛手里那个阶段，确实很难。那时杜盛也被家族除名，手里的钱并不足以支撑医院存活下去。况且，那时候民众已经对西医院有了抵触心理，在加上有人恶意造谣，药铺郎中反而再次受了欢迎。”
我双手插兜，靠在窗台上，深吸口气说道；“其实以前查案没涉及到医院，所以也没深入了解过。这次深入了解，还真是挺大开眼界的。”
“这些问题并非我一个人能解决，但我始终相信，医院内乱象早晚会有人来管。有一点副院长曾说，西医院是未来，可是这乱象不解决，西医院的未来就被自己亲手埋葬了。”
王冠之摊了下手说：“其实我们院长韩实忠是在朝这方面领悟的，他的一句话更让我信奉，他说中西医结合才是真正的未来。韩院长可是完全西医出身，留洋归来，能说出这种话，可见度量。”
“既然你知道医院乱象，为什么不写信，或电话给韩院长举报？”
我问道。“因为我没证据啊，每个科室都有自己专业、擅长的领域。我去质疑别的科室诊病有问题，要是你，是更信他们，还是更信我这个中医转西医的半吊子？他们称我这是半路出家，六根不净。”
王冠之自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