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函昀的反应在我眼里过于平淡，不过也正常，毕竟她家里就是开金银铺子的，或许并不觉得这是一笔很大的天价。同样的钱，在不同人严重价值自然是完全不同的。周函昀曾给过一个小乞丐一块儿大洋，那一块儿大洋对于那个小乞丐来说，便是天价。“妇产科那边，还有综合楼这边，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避免打草惊蛇。现在唯独缺少的就是证据。妇产科那边好说些，我已经派人盯着卢子育了。她院内有个丫鬟，能够证明田曼真跟卢子育有来往，包括田曼真的孩子也可以证明这点。所以等收网时一举歼灭，逐一攻破不算难。”
我拿出怀表看了眼，若有所思地说：“不过现在我们还没有楚卫、副院长陈冬，包括杜盛的证据。”
“郭大福妹妹既然是独自偷偷过来跟我见面的，就证明这件事她没告诉杜盛，想自己促成此事。我跟她说想要看看医院自从杜盛接手后的所有账目，借口说需要了解医院真实情况才好说服父亲投资，她虽犹豫，但是也答应说会想想办法。”
周函昀说：“如果是杜盛放任医院去搞这些违法的买卖，钱方面他不可能不过问，一定有保留账目。既是为了捞钱，那他拿的肯定是大头。”
“刚才你说器官移植肯定要比幼婴买卖赚钱，毕竟关乎生死。我不往多说，假如器官移植需要的也是一千两黄金，可早会时孙肖汉曾说过贺同妻子拿出了他攒在家里的装钱盒子，里面有的只是些碎银。也就是说最终到贺同手里的只有些碎银，别忘了，他可是主刀医生，算是深度参与了。”
我回想着早会时孙肖汉所说的话，淡淡说道：“这样一来，护士收到的岂不是更少？”
“这种事本来就大头流进组织者手里了，上下都有钱拿，只有参与进去，成了参与者，才会一致对外闭口不谈。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动一发牵全身。我了解了，医院内正常护士工资，月俸二十大洋，普通医生高一倍，四十大洋。这个标准在北都来说已经够高了，而像食堂苏蓉这种，月俸五块儿大洋，其实不如拉黄包车的，可这五块儿大洋也够一家三口的正常月花销了，如果两人都有活，另一个人的就能攒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周函昀叹了口气说：“食堂、扫地打扫卫生的阿姨、郭大福肯定不会参与这件事分成，也根本没资格。拿护士为例，月俸二十，要是余外在收些碎银，那生活相当不错了，就已经实现了财务自由。这么美的事儿，谁愿意站出来举报？毕竟出了事，上面的人顶着呢。我怀疑这也是这么些年，警察不止进入医院调查过一次，却什么也查不到的原因之一。”
“你的意思是这次这股弱势力暗中帮助咱们，并非分赃不均？”
我疑惑。“要我说不是，组长应该也不认为是这样。你们之前讨论的方向是对的，肯定是背后组织者太过于残暴，或者用了某种手段让他们感觉到了不适，甚至……生命受到了威胁。毕竟现在社会秩序越来越严，越来越完善，医院所暴露的问题也就越来越多，而为了稳定局面，不让医院内部参与者背叛自己，所使用手段太过激，反而适得其反，导致一部分处于底端的弱势群体不想在受控，但又无可奈何，这才会紧抓着咱们这颗救命稻草不放。”
周函昀走过去，重新坐到椅子上说：“想要靠暴力，杀鸡儆猴这种方法聚集民心，以前或许有效，但现在只会适得其反。”
“看来咱们入局是得了天时地利人和，要是在医院未出现这股弱小势力之前，怕是也什么都查不出来。”
我摊了下手，紧接着说：“我得上楼去看看组长那边情况怎么样了，你是回警察局，还是……”“组长让董莉去找唐警司打探消息了，毕竟她在警局上下人脉很广。”
周函昀淡淡一笑：“不过我也不适宜在医院逗留太久，现在整个医院恐怕只有郭大福跟他这个妹妹完全信任咱们的身份。拿出账本也靠他妹妹，千万别让郭大福起了疑心，到时就得不偿失了。”
周函昀起身，整理了一下头发，随后说：“离开时我打算跟郭大福打个招呼，顺便让他给自己妹妹施个压，动作快些。”
董莉性格大方，爱开些玩笑，而且人长得漂亮，虽然都是同时进入警察局的，她却瞬间在警察局里得到了一批爱慕者，荣获了调查部警花称号，所以很多事组长都让董莉去做，比如先前借警卫、申请必需品之类的，包括组织记者会。她现在是调查部的交际达人，董莉出马事半功倍，比我们这些人强多了。我是直到早会前，都不知道直属上司叫什么，在警察局认识的除了法医就是调查部这几个人。“那我就不送你，先上楼了。”
我对周函昀这样说完，直接走出临时谈话室，绕到楼梯那边，刚要上楼，却见王冠之医生走了下来。临时谈话室占用的就是他办公室，我脑海里又浮现出他拼命救断腿小伙子，大汗淋漓的场景，于是停住脚步询问：“那个……王医生，我能跟你聊聊吗？”
王冠之似乎腿有些问题，下楼时扶着墙，一瘸一拐的。见是我，他脸上马上露出微笑说：“可以，走，去我办公室。”
他转去的临时办公室，里面很简单，只有一张桌子，一张椅子。进去后王冠之让我坐，我却不好意思，让他坐下，然后好奇地询问：“王医生，你这腿？”
记得昨天看见他时，走路还很正常。“老毛病，一到阴天下雨就犯病。”
王冠之坐下后，伸手揉了揉右腿膝盖，看向我说：“你想找我聊什么？”
“聊医院，聊案件。”
我盯着王冠之淡淡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