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炕沿上陷入了沉思,朱云道盯着我看了看,然后视线又落在了那碗粥上。他走过去,将粥端起说:“凉了,已经不好喝了。”
“抱……抱歉。”
那碗粥我是因为怕朱云道又不知放了什么,所以没敢喝,此时见他端走,却有些愧意。“没关系的。”
朱云道走去厨房,将那碗粥倒回了锅里,直起身后隔着窗户对我说:“柳飞烟猝死,阳德大饭店闹鬼,这件事并非是我耍了手段。我如果是借柳飞烟之死,故意搞出一件闹鬼事件,那不可能会在施心杰死了之后才出面解决此事。”
我起身,把本子放进背包里,跨上走出房间,来到厨房后说:“你确定自己在这件事上完全没有动任何手脚?”
“没有。”
朱云道斩钉截铁地说。“可是当姚中和让郎掌柜找你过去时,你怎么知道自己能解决这件事?”
我有些好奇。“不知道。”
朱云道盖上锅盖,扭头看向我说:“可是你认为我解决不了的,别人就能够真正解决么?这种事儿,不就如此,真真假假。就算是柳飞烟鬼魂是真的出来作祟,我去解决后并未解决掉,大不了他们在去找别人就好了。”
“有件事我很好奇。”
我有些犹豫,但还是问了出来:“你……真能看见鬼么?”
朱云道淡淡一笑,然后挺直腰板说:“你信,我就能看见,你不信,我就看不见。”
说完他摊了下手:“不过说一件你相信的,我懂看人,会看人。我琢磨人的心思,比琢磨鬼的更准。”
这话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看人?”
朱云道拿起水瓢,在水缸里弄了些水,一边洗碗一边说:“就拿你来说,我知道你不信我,或者说对我刚才所说的话都将信将疑。整个过程你一直在试图找我所说话的漏洞,现在我们能继续谈话,是因为你并没找出什么漏洞,能够证明我所说的话是假话。”
“那你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我顺话应了句。“那就看你对我的信任程度了。”
朱云道将刷干净的碗,放到碗柜里,回头说:“那碗粥,如果递过去给你时,你就喝掉的话,可能就听不见刚才我所说的那些话。我会觉得你根本没怀疑我,那我为什么要主动说出这些秘密,因为这些秘密中多数都跟姚老爷子有关。姚家想让一个人从这世界上消失并不难。”
“一碗粥?”
我皱起眉。“没错,就是那碗粥,你要中途喝下去,我也不会接着说下去。”
朱云道看向我,意味深长地一笑:“如果粥已经凉了喝掉,我还会说更多。有些事,只有在你完全信任我的情况下,我才会说。可惜……”“也就是说你知道的更多,而且是跟这个案件相关的事?”
我深吸口气,恍然大悟,怪不得朱云道视线经常落在那碗粥上。“不知对案件是否有帮助,却是对这个案件涉及到的人有关。只是现在你无需套我的话了。”
朱云道回头看了眼,香炉里的香已经快燃尽了。“那碗粥,你真的没有下别的料?”
我知道自己错过了一次让朱云道爆料更多的机会,也一直对那碗粥有所怀疑,于是干脆直接问了出来。“我说刚才那些话是让你,让警察局别在继续调查我,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所以说我在博取你们信任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会还对你不利?”
朱云道打了个哈气,背对着我说:“不过那碗粥……确实有料。”
他说完,直接关上了门,躺在炕上说“我该休息了,你出去时帮我把大门插上。”
我透过窗户看进去,朱云道背对着我躺着,不知是已经闭眼还是在想着什么。见他没看这边,于是我从挎包里拿出之前程亮给的白手套,然后清了下嗓子说“我倒觉得信任是相互的,你没得到我信任的同时,是不是也说明我也同样没得到你的信任?一碗粥,不足以看透一个人。”
说着,我戴上手套,来到大锅前,轻轻打开锅盖,手伸进粥里抓了一把:“况且我是警察,你是我调查案件的嫌疑人,如果我那么容易相信你,或许也早就被凶手的花言巧语欺骗了。有时候立场不同,信任程度自然不同。”
盖上锅盖后,我把手套摘下来,让手套反过来,这样手套就变成了容器,将粥包裹在了里面。随后我给手套系上扣放进挎包,边朝外走边说:“不管怎么样,还是得谢谢你昨晚救了我,相信我们还会有机会见面的。你好好休息。”
昨晚救我时,朱云道或许怕自行车被偷,于是也推了进来。将自行车推出院子,关上大门插好。我抬头看了看那棵大树,树上的猫头鹰已经消失。昨晚我就是在这条路上听见打锣报更声的,可是却怎么也追不上。如今在骑车走昨晚走过的路,泥土路上自行车压过的印记还在,只是我在思考一件事。昨晚我是先去了报社,才又回家,所以从报社到家的那段路,对我来说是陌生的。路虽陌生,方向应该不可能搞错了。难道是转向了?当时是晚上,又是在陌生环境内,再者出来后我一直在想案件,并没确认自己方向是否准确,只是认为这边就是回家方向,于是便骑车离开了,也因为想案件,没有注意到周围环境。因为是夜晚,街上根本没人,只需盯着前方路段,别掉进坑里就行。许是这种种因素,才导致自己骑来了朱云道家这边吧?我在给昨晚突然起来朱云道家这件事,找个合理的理由。虽然可能是转向,那看见的黑影,然后正好在朱云道家门前摔倒,那头猫头鹰好像就是在树上,迎接我这个不速客——难道都是巧合?因为这些巧合,但凡有一点偏差,都不会是如今结果,而回想我醒来后,朱云道似乎早就准备好要跟我秉烛夜谈。还有一点,此时想起更为恐怖,那就是粥刚熬好,我刚好醒来,一切的一切,更像是计划好的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