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调寄李商隐《锦瑟》 历史的大轮从来不会因为一个人两个人的努力而发生任何改变。 如果说会有什么改变,那也不过是凭添了几段人间故事。 你愿意成为故事中的人吗? 公元一三三九年,建文元年,七月。 燕王朱棣派遣使者去帝都奏事,此时南北局势已经非常紧张,建文帝在四月一口气又削了齐、湘、代三位亲王的藩,全部贬为庶人,藩王中最有实力的燕王,俨然成为了剩余藩王中的众藩之首。 使者刚到帝都,就被顾命大臣齐泰抓起审问,使者不忍酷刑,被迫供出燕王造反的情报,于是建文帝下密旨,令张昺、谢贵逮捕燕王府邸所有人,由北平行都指挥使司指挥佥事张信抓捕燕王本人,然张信临时反水,将朝廷密旨告知燕王,于是朱棣和姚广孝商议,诱杀张昺、谢贵,以“清君侧”的名义,正式起兵。 消息传至帝都,建文帝即日便祭告太庙,削朱棣宗室属籍,废为庶人。在真定设置平燕布政司,南北对决正式拉开序幕。 燕王在二十岁时就被封到北平驻守为藩王,经略北方近二十年,是以一起兵,便声势浩大,七月初六通州主动归附,初八攻破蓟州,同一天遵化、密云归附、十一攻破居庸关、十六攻破怀来、十八日永平府归附,二十七日,又用反间计使松亭关内讧,守将卜万下狱,至此将北平周围所有建文帝的势力一扫而空,牢牢掌控了北平地区,为南下解决了后顾之忧。 南方朝廷,因为朱元璋生前大肆杀戮功臣宿将,因此建文帝虽然发文讨燕,身边竟是武将可用,不得已间,只能重新启用长兴侯耿炳文,然而此时的耿炳文已年近古稀,同时以驸马都尉李坚和都督宁忠为左右副将,协同耿炳文,共率军十三万北上,于八月十三日抵达真定,陈兵于河间、鄚州、雄县,互为犄角之势。 然而燕军趁着中秋之夜,仅在两日之后就奇袭雄县,攻克鄚州。耿炳文迫不得已将分驻在滹沱河两岸的兵力,全部调过河集中一处。 八月二十四日,朱棣到达无极限,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击溃南军。 耿炳文毕竟是老将,在溃败中,从容指挥,仍然收拢残军近十万人,在真定坚守不出,朱棣亲征连攻三天,也无法破城,因粮草不继,只能先回兵北平。 前线失利的消息很快传回帝都,黄子澄力荐以曹国公李文忠之子李景隆为大将军,代替耿炳文对燕军作战,建文帝应准,又下旨令辽辽东江阴侯吴高等领兵围攻永平。 九月,李景隆到山东德州,接替耿炳文,并令调各路军马,总计约五十万,进抵河间驻扎。 朱棣深知李景隆“寡谋而骄,色厉而馁”,于是命姚广孝协助世子朱高炽,以少部分兵力留守北平,自己则亲援永平。李景隆得知消息后,果然中计,认为此时北平兵力空虚,如果攻战北平,朱棣进退失据,则可一战平矣,于是李景隆亲子率军从德州北上,武定侯郭英、安陆侯吴杰等自真定出兵,两军约定会师于白沟河。 然而朱高炽谨遵朱棣临走前的嘱托“李景隆来,只宜坚守,不能出战”,李景隆练功数日毫无进展。 另一边朱棣带兵进攻永平,吴高不敢应战,退保山海关,朱棣得胜后又直趋大宁,用计收编了宁王的军队,是以实力大增。 进入十月,北方气温骤降,天寒地冻,很多南方将士因不能习惯当地气候,纷纷染病,李景隆只能退兵,等来年开春再战。然而朱棣并没有闲着,于十二月二十四日攻克广昌。 时间很快来到建文二年,正月初一,正当大家迎接新年之际,燕军却已经袭向蔚州,守将王忠、李远投降。二月初二,朱棣准备进攻大同,大同的战略地位十分重要,李景隆只能发兵救援,不料这只是朱棣的虚张声势,李景隆部队还未到大同,燕军已经从居庸关返回北平,南军士气受到重创。 四月,李景隆从山东德州,郭英、吴杰等从真定誓师北伐燕军,朱棣亲率燕军南下应敌。 二十日,燕军渡过玉马河,驻营于苏家桥。 二十四日午,燕军又渡至白沟河东岸,遭遇都督平安的万余伏骑。平安素称骁勇,奋戈直前,都督瞿能父子亦率众陷阵冲荡,当真所向披靡。燕军阵脚顿时大乱,连连退却。 恰在这时,燕府内侍狗儿、千户华聚、百户谷允等人见势危急,挺身力战,斩首七级,勉强顶住了平安的凶猛攻势。朱棣趁机率部分骑兵绕至平安军背后发动奇袭,平安的先锋骑师在燕军夹攻下溃败。正当朱棣趁势率领以张玉将中军、朱能将左军、陈亨将右军为先锋、丘福将步骑为后继的十余万众继续前进时,李景隆、胡观、郭英、吴杰急率六十万大军冲杀而来。双方数十万将士厮杀在一起,霎那间沙尘蔽空,难解难分。 朱棣试图利用骑兵的优势攻陷敌阵,不料,郭英等早已在阵前预藏大批“一窝蜂”、“揣马舟”之类专门用来对付骑兵冲阵的火器。待燕骑冲至阵前时,火器齐鸣,燕师猝不及防,纷纷落马而死。激战直到夜阑更深,才逐渐平息。 朱棣在拼杀中迷失道路,和剩余的三骑靠河流辨别东西方向,勉强返抵大营。 开战至今,朱棣初尝败绩,自然怒愤不已,下令次日清晨,准备渡河决一死战。 李景隆目空一切,骄纵地横阵数十里整军以待。两军交锋,燕军死伤惨重,而李景隆手下大将平安英勇冲阵,把燕军先锋大将陈亨刺落下马。 朱棣见势如此,为稳军心,忙挺枪拍马,身先士卒,亲冒矢石冲杀在前,坐骑三创三易,众将士见主将如此,顿时士气大振,然终寡不敌众,燕骑被逼到河堤之下,负隅顽抗,燕军濒临全军覆没之境,在此绝境中朱棣情急生智,跃马登堤,佯装举鞭招呼后骑,追兵疑其堤后有伏,迟不敢进。 在这危机关头,恰巧朱高煦率军来援,朱棣方免于一死。 午后,双方又续鏖战。 李景隆麾下勇将瞿能父子率万余精兵,大呼“灭燕”口号,再度向燕军猛攻,紧随其后的是越巂侯俞通渊、陆凉卫指挥滕聚。 燕军因上午一战,士气低落,而李景隆军则士气高昂,势如破竹,眼见燕军将覆全军于此时,天空突然起风,一股强烈的旋风吹折了李景隆军的大旗,朝廷之师顿时无所适从。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朱棣急令劲骑绕行至敌阵后方,顺风纵火,引烧了李景隆大营。朝廷军阵大崩,奔声如雷。陷入敌阵的瞿能父子及俞通渊、滕聚等人孤力无助,皆战败身亡。平安率军与燕将朱能接战,见形势急转直下,也溃退而走。燕军乘胜追至月漾桥,降服十余万众,李景隆见势不妙,单骑南逃德州。 建文帝命魏国公徐辉祖率领的殿后之师,尚未参战,便听到李景隆溃败的消息,因而得以全军归还。 五月初七日,李景隆又自德州奔向济南。 两天后,燕军铁骑进入德州,城内百万粮储等尽为燕军所获。经过休整补充的燕军继续南下,沿途城守,无不望风溃散。 五月十六日直抵济南城外。 此时,李景隆所率的十余万众刚刚到达济南,惊魂未定,便仓皇列阵迎战,被燕军再次打败南逃。整个济南城处在燕军的重围之中。 济南城内,都督盛庸和山东参政铁铉,以及参军高巍等人誓约死守。 朱棣欲将伤亡降至最低,故射书劝降,不料遭到拒绝。 于是于五月十七日,下令堵塞城外河道,以水灌城,全城士民一片恐慌。 铁铉为免城内无辜百姓惨死,不得已设计假装投降,遣千人出师央求朱棣退师十里,以单骑入城受降。 次日,朱棣果然由数十名护卫随从来到城下,当他在“千岁”的欢呼声中骑马进城时,一块事先安置在城门上的铁板骤然而降,击伤了燕王的坐骑,朱棣急忙易马回逃。 这一举动让朱棣恼羞成怒,回营后,即刻下令对济南城加紧攻势。 铁铉、盛庸等率全城军民倾力守御,一时间双方相持不下。 朱棣又调集大炮轰城,铁铉又设计在城墙上悬挂出“太祖高皇帝神位”的神牌,燕军将士面面相觑,没有人胆敢轰城。 朱棣自感束手无策之际,从白沟河战场败退下来的都督平安率军准备攻取德州,切断燕军后路。道衍和尚见情势不利,劝请朱棣暂还北平,以图后举。朱棣无奈只好还兵,派人命令其子朱高燧率军南下接应。 八月十六日,围攻济南三个月之久的燕军被迫解围北去。铁铉、盛唐乘燕军撤围之机,率兵出击,燕将陈亨受创而死。铁铉军中的宋参军曾建言乘胜北上攻取北平。铁铉虽嘉善其议,但由于军饷困乏,将士守城日久疲惫,而且南将多驽材之辈,不足为恃,终未采纳。 风,无风。 雨,无雨。 这个时候每个人都在期盼着老天能刮来一阵风,下一场雨。 哪怕是一场撕心裂肺的狂风暴雨。 北军统帅燕王朱棣此刻正坐在一张牛皮军帐中,看着铺在桌上的那张被风沙侵蚀的行军图。 毒辣的炎日,直射得军帐里热气腾腾,但是他并不觉得热,尽管汗已浸湿了他的衣服。 这是他自济南之役被迫还军北平后,又一次出兵南征。 从他的燕军打出“清君侧”的旗号,公然与朝廷分庭抗礼至今,横扫北方,虽在济南城外受阻,但总算是胜多败少,可惜如今钱粮逐渐匮乏,无以为继,眼见就要到山穷水尽之境地。 值此之际,天公又偏不作美,连日来的持续高温,让准备重整旗鼓的朱棣寸步难行。 眼看着人马困乏,再加之连日的行军熬夜,兵将患病者极多,手下众将更是一日数次进谏,劝其收兵还北平。 朱棣心里清楚,江山还未打下,这些将士们是万万得罪不起的,无奈之下,只能表面上同意再次兵还北平,而私底下却又在想其他的办法度过难关,他可不想把这场战争的时间再拖延下去,那样只会让自己更被动,然而手底下那些将领都号称是关、张之辈,却有哪一个知道他的苦境。 军帐外的炎日丝毫没有任何消褪的迹象,烘烤得大地上流金砾石,热死者已不下数百。 朱棣心中又急又忧,急得是想早日登上龙位,忧的是如今粮草不济,兵马战斗力大减,又碰上高温不断,停军不前,建文帝完全可以利用这段时间重整旗鼓,援师也可逐渐汇融,时日拖得越久,于己则越是不利。 “看样子这天气一时间是凉不下来了,本王担心那帮逆贼会借此机会重新部署兵力,反扑过来。”将军张玉道:“王爷,尽可放心,各地勤王之师虽说将相继抵达,但我军自北平出征以来,军纪严明,不曾扰民一牲一畜,已得民心,且又士气高昂,而逆军军心涣散,但凡所到之处,鸡犬不宁,又因连吃败仗,士气低弱,正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就算他们兵马再多也只是散沙一片,毫无威力可言,更别提对我军形成反扑之势。”
朱棣道:“若一切果如将军所言,便可万事无忧了。”
张玉道:“不过……” “不过什么?将军有话尽管直说,不必如此拘谨。”
于是张玉又道:“不瞒王爷,我军虽所向披靡,和逆军交战势如破竹,但并非真可万事无忧。”
朱棣道:“将军有何忧虑?”
张玉道:“我军自出征以来,至今已历一年有余,试想仅以三城之力而搏朝廷天下皇土,着实难如登天,而到如今,钱粮早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有个别军营还出现了拖欠军饷之事,只怕长此以往下去,兵士士气将会大减,搞不好还会增生事端,倒戈反击。”
朱棣闻言惊道:“军饷果真已如将军所言这般困窘?”
“几处所征之处,也是所得甚微,再不想办法,恐怕真的会生兵变。”
“将军可有什么好办法?”
张玉战场杀敌是好手,但说到筹措军饷时,也是一筹莫展。 这时身边谋士姚广孝说道:“听说江南谢府曾送给朱鸿轩许多黄金,朱鸿轩死后,这笔黄金就再也无人知晓藏在何处,据传这笔黄金数目之巨足可抵得两三年的军费开支。只是不知道现在何处,也不知道江湖所传是否属实。”
朱棣道:“谢府是全国第一富甲,当年和朱鸿轩也的确有过勾结,这消息应该不会有假,何况现在既已到此窘境,也只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
张玉道:“王爷若信,末将麾下倒有一人,此人师出昆仑派,武功超群,或许此人能为王爷找寻这笔黄金的下落。”
朱棣甚慰,道:“那就有劳将军请此人去江湖一趟,为本王找寻这笔救命之财了。”
一年之前的云南,眺望在眺府,收到了一封从中原寄来的信。 信是许浩义寄来的。 许浩义在信上告知,自己要去北平行刺燕王,凶多吉少,如遇不测,有些后事,希望能够帮忙料理。 眺望看了许浩义提到的事情,最后一条,赫然写着“黄金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