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好几天, 皇上和皇后终于坐在一起吃饭了。
吃饭时,两人谁都没说话。陶澜几次抬头看,都只看到江怀黎认真吃饭, 没有说什么的意思。 陶澜忽然想起,今日是九月初十。大晟规定, 每月初十、二十、三十, 不管怎么样, 皇上都要去皇后那里。 陶澜:“……” 他叫他来吃饭只因皇后的义务? 乐康见他放下了筷子,问:“皇上, 今日的饭菜不和胃口吗?”江怀黎也抬起头看他,“皇上不吃了?”
“不吃了。”
陶澜绷着脸道:“如果皇后没其他事, 朕就先走了,晚上还有事等着朕处理。”
江怀黎:“是有点事, 但如果是皇上有事要忙,就先走吧。”
陶澜:“……” 陶澜问乐康:“朕还有多少事要处理?能抽出时间陪皇后吗?”
乐康:“……” 他想了下立即说:“皇上是有些奏折要批,不如奴才给皇上搬到皇后这来?”
陶澜板着脸,“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这样吧。”
江怀黎全程没说话, 安静地吃着饭。 乐康很快就把奏折搬到未央宫, 并把其他人都带了下去。 陶澜拿起一本奏折看了一会儿, 掀开眼皮问:“皇后不是有事?”
江怀黎给他端了一杯茶,说起来江浩严找他的事。 陶澜“嗯”了一声, 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江怀黎在他的注视下, 说:“皇上,按照婚前协议书, 你不能有其他后妃, 只能有我一个皇后。”
陶澜忽然低下头, 嘴边的笑意被压住了,眼里的却藏不住,见江怀黎正看他,扭头看向窗外。 江怀黎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窗外,天竟然晴了。不再是黑云压顶,傍晚玫瑰红的晚霞出现在西边天空,瑰丽壮阔。 “所以,我们得先取消婚前协议书,再给皇上纳妃。”
江怀黎补充道。
陶澜:“……” 陶澜忽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伴随着一道惊雷,怒吼吼地说:“江怀黎你不要太过分了!”江怀黎听着那一道惊雷若有所思,等他回过神,陶澜已经抱着奏折走了。 江怀黎忙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皇上。”
陶澜声音沉沉落落的,“要是皇后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他和平日里不一样,不疯癫不暴戾,也没有冷着脸。江怀黎第一次见这样的他,心无端被揪了一下,他下意识是软下声,“皇上,是我错了。”
陶澜:“……” 陶澜真的开始痛苦了,能不能给他一个痛快? 江怀黎拉着他的手说:“那天父亲来跟我说这件事时,我心里也不舒服,我暂时不想皇上纳妃,不想这后宫里多出其他女子,跟皇上同床共枕。”
“你……”陶澜反手握紧他的手,紧紧盯着他,“怀黎,你这次说的是真的?”
江怀黎点头。 陶澜立即就把奏折放下了。他问:“那你这几天怎么不跟我说?”
江怀黎:“皇上给机会让我说了吗?一直见不到人。”
“再者说,我不该这样。”
江怀黎补充道,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怎么不该了?”陶澜有点急了,“你可是皇后,是我明媒正娶的皇后,你就该这样!”
江怀黎看他一眼,“我们是什么样的,皇上还不知道吗?皇上要看看婚前协议书吗?”
陶澜眼神一躲,“婚前协议书?好气,被可恶的小贼偷走了。”
江怀黎:“……” 什么样的小贼能到皇宫偷东西? 江怀黎:“特意来偷一份婚前协议书?”
“我那不是把婚前协议书放在宝箱里吗,他偷宝箱一起偷走了。”
陶澜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
江怀黎啼笑皆非,又轻声道:“那只是一张纸,就算没了,我们之间也不是真实的夫妻。”“我嫁给你是别无他选,想利用里度过困境,而你,只想做我爹。”
陶澜:“……” “其实,我也没那么想要给怀黎当爹,不当爹也可以。”
陶澜靠近一点点,深呼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睛。
宫人开始点灯了,将黯未黯的天空下,起了一阵秋风,灯光影影绰绰落在江怀黎的脸上,他静静的眼睛格外吸引人的心神。 陶澜张了张好几嘴,“怀黎,我可以做你的爹系男友吗?”江怀黎被他带得也有了几分紧张,“男友?男性好友?”
“独一无二的,可以拥抱可以牵手可以亲吻的男性好友。”
陶澜喉结微动,紧盯着他,“从男友到夫君,可以吗?”
江怀黎没说可不可以,问:“既然如此,为何还要爹系?”
陶澜一本正经地说:“爹系就是照顾你多一点。”
“如果不可以。”
陶澜握紧江怀黎的手,“如果不可以,狼系男友,猫系男友都可以。”
江怀黎:“……” 这都什么? 陶澜紧追不舍,“皇后可以塑型,想要什么样的男友,我都可以。”
江怀黎有点听不下去了,点头,说:“可以……可以试试。”
陶澜反而愣住了,他这么问全靠死皮赖脸,他其实知道江怀黎应该不会答应,太快了,他还没开始追人呢,江怀黎还没这个意识。 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了。 “那天皇上问我的话,我一直记得。和皇上牵手我不难受,和皇上同床我不抵触,但皇上要是纳妃我会难受。”
江怀黎认真地说:“这两天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可能有些喜欢皇上。”
陶澜呆立当场,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他不知道,江怀黎这样温柔又直球地说喜欢他,对他冲击这么大,他激动得跟傻了一样,还怪异地,眼眶有点酸。 见他不说话,江怀黎呼了口气,主动问:“我们先试试?”
“好……好、好好好。”
陶澜说:“试试。”
江怀黎问:“怎么试?”
陶澜说:“怎么试?”
江怀黎:“……皇上是鹦鹉吗?平日里想法不是挺多的吗?”
“我也是第一次谈恋爱啊,还是跟怀黎你。”
陶澜茫然又理所应当地说。
“要不,”陶澜紧张地看向江怀黎,“怀黎,我可以亲你吗?”“亲哪里?”
“额头?”
江怀黎“嗯”了一声。 陶澜没有握住江怀黎的那只手张开又攥了攥,窗外微凉的秋风划过湿热的掌心,不那么热后,他放到了江怀黎肩膀上。 他微低头靠近江怀黎,对上江怀黎目不转睛的视线,“怀黎,你能不能闭上眼啊?”
“为什么?”
“你这样睁着眼我怎么亲?”
江怀黎看他片刻,略一抬头亲在了他唇角。 在外面等着的乐康正想着,今晚皇上应该留宿未央宫了,就见皇上抱着奏折出来了。 乐康心上一紧,不敢说话,忙跟上皇上。 走了一段后,他才发现不对。皇上步履匆匆,神色恍惚,耳根泛红,不像是跟皇后吵架的样子。 于是,他小心地问了句,“皇上,您和皇后……” “我们确定恋爱关系了!”
皇上立即激动地跟他说。
乐康不是很明白“恋爱关系”的具体意思,但一听就是好事,他问:“那皇上今晚不留宿未央宫吗?”“怎么能这么快?没名没分的。”
陶澜严肃地说。
乐康这就不明白了,什么叫没名没分?皇上和皇后还叫没名没分? 皇上:“我是说不该那么快,显得很不尊重。”乐康:“……皇上说的是。”
皇上抱着奏折在皇宫疾走两大圈,走得太后都急得不行,然后好像终于冷静下来了,把奏折扔给乐康,又悄悄回了未央宫。 乐康:“……” 陶澜回去后,对江怀黎说:“怀黎,我来跟你说晚安。”
江怀黎问:“皇上不留下睡觉吗?”
陶澜:“这,不太好吧?”
江怀黎:“……” 当晚皇上还是留在未央宫了,全程面壁。 江怀黎都睡着了,才感觉一个吻落在他额头上。他绷紧身体没动,生怕他一睁眼,皇上立即跳下床跑出去。 “怀黎,像个梦一样,但梦里心跳不会这么快。”
江怀黎没忍住唇角也扬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 最近几日,皇宫气氛欢快。 皇上和皇后脸上时不时就能见到笑,好像所有人都忘了先帝的遗嘱。 陶澜在经历了跟皇后一起游湖赏花,深夜一起爬屋顶看星星,在床上一起看话本后,正想着做点什么其他有意义的事时,听到丞相说殿试的事。 秋季殿试要到了。 丞相走后,他立即来找江怀黎,问他:“怀黎,你要不要去参加殿试?”
“我?”
江怀黎惊讶。
陶澜点头,“怀黎就差一个殿试了,这不是你的心愿吗?”江怀黎莫名:“可是我一个皇后,怎么参加殿试?”
“不以皇后的身份参加就是了。”
陶澜说:“多加一个人就成了,不会抢夺别人的名额,而且怀黎本来就是有资格参加殿试的贡士,就算被人发现也没人能说什么。”
按照大晟科举考试的规定,五年内参加过乡试取得举人身份的,都可以参加今年的会试,同样,五年内参加过会试的贡士都可以参加今年的殿试。 此时,礼部、吏部和内阁都还没确定殿试人员,加一个进去参加殿试或许真可能。 不是可能,皇上要想加,谁能挡得住? 江怀黎有些心动,参加科举考试,是他从小努力读书的目标。 他参加了县试、府试、院试、乡试和会试,就差一个殿试了。他现在已不再想着什么通过科举入朝为官,但很想把最后一场考完。 陶澜看起来比他更想,“去完成心愿的最后一程吧,你不参加我心里卡着根刺。到时候就说是朕,是朕非让你参加,是朕不满成了男妻就不能参加科举的规定,说不定到时候朕能就此把这破规定给废了。”
江怀黎心上一动,“好,我去参加殿试。”
他说这句话时,眼睛很亮,气度自成。陶澜一瞬间好像看到了当年那个五千举子难敌一笑的少年。 陶澜心头发热地把一张纸递给他,“怀黎看看,这个身份怎么样?”
江怀黎:“……皇上连身份都准备好了?”
“嗯。”
陶澜说的一点也不心虚,“丞相跟我说这件事时,我就在埋头瞎编了,他一定认为我在勤奋批奏折。”
江怀黎接过来,最先看到的是名字,“江景?”
陶澜说:“本来想叫江澜的,那是不是太明显了?”
虽然他也知道,绝对瞒不过几位主事,可为表示尊敬,多少也低调点吧。 江怀黎:“那为何选了景字?”
陶澜:“我喜欢这两个字并列在一起。”
一个假名而已,江怀黎没多在意,他喜欢就这样。 江景,江家人,年十八,三年前的贡士。 吏部尚书收到内阁送来的名单后,有点疑惑,“有这个人吗?”
他递给江浩严看,“江大人,这个江家是你们江家吗?”
江浩严:“……” 别问,问就是他儿子,当今皇后。 江浩严委婉提示:“柳大人,你没发现,这份名单从内阁到皇上,再从皇上那里传到内阁,再传到我们这里,经由这么多人,除了你,没有一个人多问这个人一句吗?”
吏部尚书:“……” 殿试要经过很多流程和礼节,所有贡士统一进宫,江怀黎需要乔装出宫。 宫里有巧手的宫女把他装扮得和皇后没什么关系,参加殿试时,只要不是特别亲近的人就认不出这就是皇后。 江怀黎只带着江安和这个叫欣冉的宫女出宫,皇上送到不能继续送的地方,亲了一下额头才恋恋不舍地回来。 皇后不在皇宫的晚上,皇上做什么都做不下去。 他无所事事地看着窗外,想了想好多事好多人才想到江鸿,叫来暗卫,问:“江鸿最近在做什么?”
暗卫道:“从宫里离开第二日,他跟江大人等人说要出去安心准备科考,其实是去明王府了。”
陶澜并不惊讶,好像早已料到。 那天他把话说的非常明白了,江鸿显然明白在他这里讨不到什么好处了,以后都得被江怀黎压一头,他自然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唯一的希望就成了明王。 他一定是想利用书中的信息,帮助明王重新起来。 暗卫说:“有一点很奇怪,他进明王府这么久都没出来过。皇上,要进明王府查探吗?”
很早之前,皇上就让他们跟着江鸿,如果有什么异常就来汇报。 江鸿经常进出明王府,他去明王府不算异常,只不过很久没出来了,而明王府又是个非常敏感的地方,没有皇上的命令,他们不敢擅自进出。 陶澜皱了下眉,“查。”
第二日,殿试快要开始,陶澜正要收笔去见他的皇后时,收到了暗卫战战兢兢地传来的消息。 江鸿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