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也不是我要饶你。”
“啊，那你是说……”“我原本就不为此事来的。”
徐期叹息，罢了转过身去，目光落在那冒着热气的汤水里：“再说我也不是那官府中人。”
“兄弟，你我相识也有几日，这般的话，如今还讲！”
至此稍停，阿力也看汤水，声音也低下去，“你猜我信不信也？”
徐期抬眼，正视阿力：“我只是有几个朋友在衙府里。”
“你说几个名字？”
阿力皱眉，“你若讲得，我便算是真的。”
“齐季，前日才入；赵存，那新衙府的将军。”
阿力愣了片刻，接着目光一斜，约合三四呼吸，他又看来：“我不记得营州衙府有此二人，你在诓我？”
“诓你作甚？”
徐期不禁笑道：“我与你讲，此二者啊，一个是大前天才到的，是我朋友，欣喜若狂，所以与我讲了。”
“另一个呢？”
“他本是外地人。”
“新鲜故事。”
“海州来的。”
“却还远了。”
“韦大人很看重他。”
徐期稍停，且见目光看来，他便接着又讲，“所以单设衙府，以供他用。至于那个衙府里头的人儿……我听齐季讲呐，要么各营中间抽调过来强的，要么便是先前无有在营中待过的白丁。”
“此等事情，向来是留好的去坏的。”
阿力说着，且笑一声：“可怜韦总管，该是给这新衙府不少期望，如今怕不过是具空壳罢了。”
“我想也是。”
徐期点头。这让阿力有些惊了，不由得看向徐期：“你这话怕是不好学与那朋友听罢？”
“所以韦大人应当本就没有那个打算，他所求的，无非是些能看得过去的人罢了。”
徐期稍停，低下脑袋，看着地面儿，接着又讲，“你可听过那晋国故事？”
“哦？”
“下等马对上等马，中等马对……”至此停住，徐期抬眼，望向阿力：“老兄啊，这余下的，我便不消再说了罢？”
“无非四字。”
“哪四个字？”
“堪用即可。”
徐期一愣，接着点头：“阿力你说话真切。”
这时候传来脚步声，二人一齐扭头看，正撞上那孟掌柜的笑脸：“哎，你们却说上了？来来来，响午啦，我买了烧鸡回来与你们一起吃！”
徐期身子一震，接着身后一凉，心中倒松一口气：再由阿力逼问下去，还不晓得自己会多说多少话出来。再侧目，阿力正笑应掌柜的：“今儿个却不是甚么节，掌柜的却给咱开荤？”
“哈哈哈。”
掌柜的笑过几声，目光扫过阿力，最终落定在徐期的身上，又笑着道，“近来事多，二位要比平素忙，我啊，心善，所以犒劳二位。”
徐期闻言，微微点头。这话说得与未说一般。便是再不懂也瞧得出，近几日没几个客。概是高丽奴要打来消息散布街巷，能走的都走了，以备不测。城里街巷，这几日也是一日冷清胜于一日，便是些许铺子也都紧闭了门，不知人都去了何处。徐期抬眼，再瞧眼前，这掌柜的分明是在讨好自个儿。他是心中不爽，此景状偏不好讲，遂也只是叹息一声，身子不动，望着掌柜的扒开纸后又扒鸡。待是扒作多块儿，孟掌柜的抓起一块儿，微微抬眼。瞧了徐期，心思一转，他先是递过阿力：“你与我时候挺久，平素对你也不甚好，多亏你不计较，还在我家出力。”
阿力接过，低头瞧一眼，很快便抬头，嘻嘻笑言：“掌柜的，你是想与徐期吃罢？”
“没有那般的事。”
孟掌柜的如是说罢，却是捡起一条鸡腿，递与徐期，却看阿力：“徐期才来，你我多多照料他些总是应该。”
“原是如此。”
阿力笑过，又瞥徐期一眼：“你不会还诓骗了我罢？”
“没有没有。”
徐期摆摆手，忙是接过那条鸡腿，稍稍抬起，“来来来，休说他话，咱一起吃！”
该是阿力捅破了窗纸，食在途中时候，孟掌柜把另条鸡腿留与了他。眼瞧阿力接过，便是半开玩笑：“你看，我可没偏向他，他有的，你也有。”
“可有的事罢，便都有了，也分先后。”
阿力说过，忙是摆手：“罢了罢了，你是掌柜的，凡事便都你说了算！不过这工钱可不得少！”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孟掌柜的一口应下，瞧着实在无旁话讲，便低头，只顾吃。阿力徐期互相瞧过一眼。徐期心道，仨人一只鸡，实在也不多，便干脆和阿力一齐低头去啃，就差争抢。见此状，孟掌柜的稍稍抬眼，心中松去一口气。这个徐期不晓来历，不知是在为谁作事，可从今个儿也能得见，到底年岁不大，似乎可哄。遂是微微点头，孟掌柜的起身至于一旁，给自己添了碗凉水，咕咚咕咚送下肚去，全作解腻。午后再无他事，不过二三来客。孟掌柜的偏向徐期，只让徐期捎饼过去。徐期心中明白，又怕阿力多想，再有不知阿力到底如何，遂是赶着送过一次汤水。再回来，便是呲牙咧嘴，忙添一碗凉水，将手放在其中凉了。夜将至了，仨人应走时候，石凹上堆起那三只碗。孟掌柜的看看阿力，却见阿力已至门口，便不好喊。徐期走来：“掌柜的，今儿个要不我来？”
“罢了罢了，也没多少。”
孟掌柜的抬眼瞧了，便埋下头，一边洗碗一边叨叨：“再说我怕你洗不干净，响午那个，我还得重洗一遍才安心。”
稍停，或是未听到回应，他又抬眼，瞥过徐期，“如何还在这里？快些去罢！少在这里添烦。”
徐期见状，只得颔首：“哎。”
本是就要原路回去，记得孟掌柜的说话，徐期在营州城里绕了好大一圈。心中觉得差不多了，他才猛然转身，又是左拐右拐，绕个小圈儿，至于夜不收的门口。“你回来了。”
看门儿的很快认出徐期，侧转身子，让开了道：“将军交代，许你在大堂待着，等候另一个来，一齐与他讲讲。”
徐期颔首，步入其中，扯起帘子再向内，他心的里忽试想：另一个该是齐季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