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坤悠悠醒转,泣难成声:
“您真是我的娘?”女囚亦哭成泪鬼:“儿啦,我就是你的娘郭巧茹啊。当年,一个阴险的老鬼带着一帮恶鬼拿了我的魂魄,就将娘关在这暗不见天、巴掌大的井底。那年,你只有两岁,李世如那忘恩负义的王八蛋点燃我们的房子时,将你从屋里抱出来,你被大火惊醒,站在院子里惊恐万分地大哭,娘就被老鬼抓在山包上,全看在眼里,但无能为力!儿啦,娘被关在井底,每当想起你站在院中,面对大火幼小无依的身影,娘就肝肠寸断,难以自抑,娘不知你最后到底能否逃脱厄运!儿啦,这一百多年来,娘的心都快碎了,眼也快哭瞎了!但娘没想到,老天爷竟然将你送到娘的面前!儿啦,娘这不是做梦吧?哈哈哈——就算做梦,娘也高兴万分,要感谢上苍!还要感谢席青忭这丫头!哈哈哈——呜呜呜——” 郭巧茹大悲大喜,又哭又笑,不知所已。呵呵。 真是我阳间亲娘!李正坤将郭巧茹扶到凳上坐定,跪下磕了三个头: “娘,不孝儿子李正坤拜见您老人家,您老人家受苦了!儿在此立下重誓:此仇不报,枉为鬼雄!娘,儿向您老人家保证,一定重惩季寻子那条老狗,让他怀疑鬼生,生不如死!儿绝不会让娘这一百多年的井底之苦白受!”
席青忭也赶紧跟李正坤跪在一起,向郭巧茹磕头,不再喊阿姨,也跟着一道喊娘。 郭巧茹又喜又窘,赶紧扶起她,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丫头,还是先别改口,娘没改口红包给你,等你和坤儿正式结婚那天,你再改口叫娘,我一定给你准备一个大大的红包。”
席青忭搂着她的脖颈,亲昵万分:“娘,我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儿,哪有这么多讲究,我先改口,红包您老人家记着,到时候给便是了。我死那年才十八岁,突然间便被毫无征兆地抓了来,连跟我的娘告别一声都没来得及,也不知我的魂魄被抓走后,我的爹娘会怎样的伤心难过。这一百多年来,我多想有一个娘啊,娘,你就当可怜我,让我叫你娘呗。”
嘿——她这一通话,说得郭巧茹再次泪下如雨,赶紧将她搂在怀里: “好孩子,你就叫娘吧,娘会将你跟坤儿一样疼爱。”
李正坤喜道:“如此最好!娘,你就把青忭又当女儿又当儿媳吧。哈哈哈——” 猫咪已跑进来观看多时,见三个鬼突然变成亲亲热热一家人,如何能少得了自己,忙在屋里转着圈“喵喵”直叫,提醒大家,还有它的存在。呵呵。 席青忭将它抱起来,介绍给郭巧茹,并说猫咪一直喝郭巧茹的思子之泪,居然能在一瞬间变成恐怖的大老虎,吞吃普通鬼物就跟玩似的,倒成了自己的好保镖。 郭巧茹很惊奇,抚摸着猫咪黑黄相间、发亮的毛发:“原来如此!可我如今找到我的坤儿,不会再流思子的眼泪了,你又喝什么呢?岂不苦了它。”
席青忭道:“它就是馋,现在没娘的思子泪喝了,就喝水呗。娘,不用可怜它,要对它严一点,别象正坤一样,老宠爱它、溺爱它,它便尽出去胡乱吞吃东西,都快上房揭瓦了。”
猫咪忙叫了两声,似乎在为自己辩解,它早从席青忭的话语和神情之中,明白了郭巧茹在自己主人心中的地位,知道必须象顺从主人一般听郭巧茹的话,否则便没好果子吃,因此,叫了两声之后,便跳到郭巧茹怀里,撒起娇来。 真是乖巧懂事!郭巧茹好不喜欢它。呵呵。 喔,差点忘了,李正坤还跪着哩,郭巧茹忙命他起身,一边梳理着怀里猫咪的毛发,一边问李正坤这一百多年来的生死状况。 要说起李正坤这一百多年来的行状,那可是十天十夜也说不完,只不过他们有的是时间,而且席青忭也对李正坤的过去所知甚少,因为几个月来光忙着卿卿我我了,没顾上别的。呵呵。李正坤便从头到尾细细讲给两个女鬼听,当真花了大半个月的光阴。 席青忭毕竟是少女见识与少女心性,被抓来之后,又一直陪郭巧茹关在井狱之中,并未经历过什么世事鬼事,不知人心鬼心之深不可测,也不知权势富贵之诱人之处和厉害之处,因此,对李正坤的奇特经历和复杂历练没多少感觉,只是觉得他运气很好,又非常厉害,值得托负阴冥终身。呵呵。 郭巧茹就不同了,在阳间时就快三十岁了,深谙世事人情,做鬼之后,被关在井狱一百多年,虽未遇上什么阴冥鬼事,但成年人的心念一直在思考中成长,变得非常成熟老道,更明白权势富贵对人也好、对鬼也好,都是至关重要的傍身之物、成事之凭! 儿子李正坤在阳世二十年,非常平淡,没想到死后运气好到爆棚,竟被包王府郡主认为义子,攀龙附凤,一飞冲天,又总遇奇人奇鬼,拜师也好,受教也好,使得他武功和学识都发生翻天覆地之变,早已泥鳅化龙,今非昔比!一百多年来,儿子办差理案,刀笔老道,成长甚速,又在人间读过985、双一流大学,对于世事鬼事、人心鬼心、历史兴衰也全都深刻了解、洞若观火,这小子早非当年跟自己分别时的咿呀幼子,而是一个武功高强、学问高深、心胸广阔、雄才大略的了不得的雄鬼!做过阴天子亲点的典阅司衙门判官,现又当着当阳城隍,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做官,这小子有钟郡主和第五殿阎王包王爷做靠山,还愁前程富贵! 这么好的自身条件,如此好的富贵资源,小子,你要干什么!你什么干不成! 郭巧茹深感欣慰。 当然,对于当年李世如害她之事,听了李正坤的讲述,郭巧茹也震惊不已。她想到,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既然李世如在阳间时照顾过李正坤,表示出深悔之意,死后又助李正坤收服冷月谷强鬼,无常殿和第一阎王殿已免去李世如在阳间阴世的一切罪恶,让他进入轮回,如今一百多年过去,也不知轮回几世了,便决定放下过去,原谅李世如,也算打开自己这一百多年来的心结,好跟着儿子轻松愉快地过日子。 郭巧茹把自己的想法和心思对儿子讲了,李正坤非常高兴:母亲终于得到解脱,剩下的便只是恒久幸福的日子!这是大大地值得庆贺的好事情,可惜在这冰山之中,没有美酒佳肴,否则,他要摆宴十日,隆重庆贺。他突然有些想回当阳城了,不为别的,只为能摆酒席。呵呵。 郭巧茹是当年小村血案的亲历者,通过她的讲述,李正坤也解开当年案子的前因后果及种种细节,但他不想将此案完卷,一来他已不是典阅司判官,所谓屁股决定脑袋,典阅司的事已不关他的事;二来找到了母亲,解开了当年的谜团,自己的心事和母亲的心事均已了了,还有什么事情比这件事更重要吗?显然没有,因此,那陈年旧案理它做什么。哈哈哈。 接下来的日子,是李正坤最为幸福的日子。跟母亲和心爱的女鬼住在一起,朝夕相处,谈笑欢然,既能尽孝,又能享受爱情蜜意,真是给神仙也不换的好日子。呵呵。虽然吃得不好,只得吃生米、喝冰水,但因为心中甜,所以吃什么喝什么都觉得甘。 李正坤本可以化着黑风窜下昆仑山去弄些美味吃食回来,但李正坤须臾不愿离开母亲和席青忭,虽然在他离开后,有猫咪可以保护她们,但李正坤还是不放心,且鬼对吃喝并不需要多在意,便咬牙忍着,等过段时间母亲身体恢复之后,便下山回当阳。 在山洞呆腻烦了,李正坤便和席青忭扶着郭巧茹,带着猫咪从地道走出,在冰峰下散步溜弯儿。有时让猫咪变成大虎表演节目。每逢此时,猫咪都卖力表演,以讨好郭巧茹,常将郭巧茹逗得哈哈大笑,高兴之至。 眼看着郭巧茹身体恢复得越来越利索,李正坤便跟她和席青忭商议归程,定下三日之后启程。 三日之期转眼便到,这天一早起来,李正坤从井狱提出武士,问他是想活还是想“死”,武士自然选择活,李正坤便命他作自己的仆鬼,一路跟着服侍,如果服侍尽心,等回到当阳城,便重重赏他。武士哪有选择,只能表示坚决服从李大人安排。 李正坤带他来到郭巧茹和席青忭面前,向她们介绍这个新收的仆鬼,郭巧茹和席青忭都说一切由李正坤作主,她们没有不同意见。 李正坤问席青忭和郭巧茹可有什么需收拾的东西,收拾好后让这个仆鬼背上。席青忭只拿上她那一本已经翻得破损不堪的新华字典,说这一百多年来,都是靠翻这本字典打发无聊的日子,拿上它只是为了纪念这段时光,其它没什么可收拾的,也不用仆鬼来背,她自己拿着便行;郭巧茹是囚徒之身,更是身无长物,也没什么需要带走的东西,她倒有一件东西想留下,将身上囚服换下来,可没有更换的衣服,只得仍旧穿着。 如此倒也利索,可以轻装上路,李正坤对她们说,只要到达当阳城,便要什么有什么,原也无需带什么东西回去;至于母亲的衣服,下山之后先找个集镇换下囚服,等回到当阳,自然全是绫罗绸缎,遍穿不完。 李正坤带着郭巧茹和席青忭,席青忭抱着猫咪,李正坤命仆鬼跟在后面,顺着地道下来,打开铁门,来到冰峰外面。 忽听一声阴冷之极的笑声:“哈哈哈——你们终于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