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华的辩解之语虽然有些道理,便深谙历史的李正坤还是不能释怀,骂道:
“虽然我们以前是敌对阵营,都千方百计想着要消灭对方,但带兵用计之鬼,也要念着上天好生之德,存悲悯仁义之心,不可只一味追求杀戮,屠杀太甚!”要在以往,李正坤的话会令朱高华嗤之以鼻,但此时的朱高华,世界在眼中重新有了颜色,怨鬼的心态似乎也不再那么强烈,面对李正坤的指责,竟生出一丝赞同之心,只是面上还不承认,咕哝道: “兵凶战危,死生之争,谁能保得齐既要消灭敌人,又要保全敌人之性命。”
他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和犹疑,没能逃过李正坤的眼睛,李正坤松开他,哀叹一声,重新坐下: “老鬼儿,那可是我当阳城一千兵马啊,有一半还是当阳民兵军团,许多鬼兵在城中还有家眷,就被你如此残忍地埋了,我作为当阳城隍老爷,回去如何面对属下和当阳鬼民百姓!你真害死我了!”
朱高华笑道:“我当你真是心怀仁义,原来不过是怕丢你的面子。这也好办,回去再兴兵马,我们一起谋划,剿灭山贼,将被埋的鬼兵挖出来复身便是。”
“山贼狡诈异常,又凭险据守,虽然失却你这个歹毒狗头军师,要想剿灭,恐也非一朝一夕之事,猴年马月才能挖出我的兵?说到这里,我倒想起一个疑惑:根据我们的侦察,五华山中不过万余山贼,怎么在这次征剿行动中,我发现山贼到处都是,好象不止一万的样子,怎么回事?”
“大约半年前,五华山又来了一伙山贼,也有几千上万喽罗,头领名叫四口大王。筑了一处山寨,唤作平阳寨。按理一山不容二虎,可天清寨寨主贾铁令,不仅容下平阳寨,还常独自一鬼去平阳寨喝酒逗留,有时一去便是好几天。这次为了应付你征剿,两寨合兵一处,由我统一指挥调度,且都以天清寨名义,不打平阳寨旗号。前几日守山梁,你驻军之后,从后面骚扰你的,都是平阳寨的喽罗。”
李正坤想起来,当时在山梁上有一个黑面贼将,看起来眼熟,莫非便是平阳寨寨主四口大王?他取名平阳寨,就是要踏平当阳城的意思,是冲着李正坤来的,遂问道: “山梁上的贼将是不是便是四口大王?他有何来历,怎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啸聚起上万喽罗?”
朱高华道:“山梁上带兵的正是四口大王,我不知他来历数路。自来都是贾铁令去平阳寨拜访四口大王,四口大王从未来天清寨回拜过。四口大王行事低调,深居简出,颇为神秘。我感觉平阳寨对于虏掠袭扰的山贼事业并不太上心,只对抗击官兵兴趣百倍,这次据守山梁、背后骚扰官军、埋伏密林最后活埋官军,平阳寨都主动请缨,非常积极,似乎跟官军有着天大仇恨。”
“你不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么,四口大王没来参见你?”
朱高华嘿嘿一笑:“我是总指挥不假,但我下达的所有命令,都需经过寨主贾铁令过目。凡涉调度平阳寨之兵,都由贾铁令安排传令兵前去传令,平阳寨并无一兵一卒前来我帐下听令。”
原来如此,看来朱高华这个所谓的总指挥,不过是贾铁令手中一枚棋子,并无什么实权,既无实权,五华山的高度核心机密,便不得与闻。呵呵。 但通过朱高华提供的情况,也说明那个熟悉而神秘的什么四口大王,不过是一个藏头缩尾的小人。既是小人,大多没什么雄才大略,不过窥视人性鬼情,善于使用卑劣的手段伎俩而已,只要用心提防,小人便翻不起什么大浪。 想到这里,李正坤觉得没必要再在这里坐而论道了,应尽快赶回当阳城,跟另外两位师爷包振堂和李天侯,共同商议再剿山贼。 临走前,朱高华又四处看了看,对此地似乎有些不舍,又似乎有些不太愉快,也不知心里到底什么想法,他不说,李正坤也懒得问,只催着他快走。 朱高华问:神枪不要啦? 李正坤说:神枪已废,要之何用。 朱高华去远处捡回枪尖,安在枪身上,从兜里掏出一把小镙丝刀,在枪尖下部拧了数十圈,便将枪交还李正坤,让他再试试,他自己则化为黑风,去了半空。 李正坤将枪一舞,扔出枪尖,立即拉出粗亮的电弧,嘶啦有声。神枪又得以恢复。呵呵。 收回枪尖,李正坤亦化着黑风,飞至空中:“朱先生,你设了什么机关,能控制神枪?”
朱高华呵呵一笑:“公子休问。”
呼地一声远远窜去。
李正坤急追不舍,一边喊道:“老鬼儿,老故弄玄虚,当心我哪天电死你!”几个日夜,师陡回到当阳城。 听说老爷回来了,包振堂和李天侯急来拜见。李正坤忙将二位师爷扶起,请他们在椅上坐定,自己倒身下拜,流泪道: “愧悔当初不听二位先生之言,方有今日全军覆没之败!痛定思痛,从今往后,我再不敢狂妄自大,不听两位先生劝谏,还请两位先生原谅我的失礼和冒失。”
包振堂和李天侯赶忙跪下,磕头还礼: “老爷何出此言,真折煞我们。也是我们当初劝谏不力,才使老爷受此小挫。不过胜败乃兵家常事,老爷也不必太过放在心上,只要我们精心谋划,认真准备,下次定能将山贼一举剿灭。”
经此一遭,李正坤和二位师爷,相互之间的信任程度更高,心也贴得更近。 李正坤叫过朱高华,给他和二位师爷互相作了介绍。 两位师爷差点没惊落眼珠子,错愣之后,都由衷赞道:“公子进山剿一趟贼,竟得到朱先生这样的大才,真乃雄略之主,且深得上天眷顾啊!有此一节,休说公子只是小挫,就算当真全军覆没,也算得大胜而归。自古有言: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如朱先生这样的奇鬼巨才,别说一千军马,就是上万兵马,也换之不来啊!有了朱先生筹划,何愁山贼不平!哈哈哈——恭喜公子,贺喜公子!”
二鬼这一通狂赞,虽是赞李正坤,但也将朱高华表扬得一塌糊涂,朱高华脸红心紧,又愧又喜:原来脱离怨鬼心结,鬼与鬼之间相互欣赏和赞扬,是如此地让他放松。 近两百年来,他第一次重新获得这种感觉,感到十分奇妙。呵呵。 李正坤下令,从即日起,朱高华也为当阳衙门师爷,跟包振堂和李天侯一起赞划军机。朱高华还要负责督造火炮等现代武器,武装训练官军,为剿贼建立一支战斗力超强的官兵队伍。下次进剿,便用武装一新的现代之师,彻底剿灭山贼,为折损的一千兵马报仇。 包振堂和李天侯都向朱师爷表示祝贺,朱高华也抱拳感谢,三鬼重新见礼,互以先生相称,颇为融洽相得。嘿嘿。 禇雄儿也跟朱高华见礼。朱高华听说他是李正坤兄弟,在李正坤离开当阳时,代行城隍职责,连包振堂和李天侯都不敢无礼和轻视,当下不敢怠慢,也以臣属之礼跟禇雄儿相见。 包振堂对李正坤道:“贼是要剿,仇也要报,但只是报主公小挫之仇,让山贼见识主公的厉害,而非报折损军马之仇。”
李正坤有些疑惑:“包先生何出此言?”
“主公只要见到这两个鬼,就明白了。”
包振堂对外呼娄主簿。
主簿娄累带着两个鬼走进来,李正坤一见,差点没惊落下巴:两个鬼非别鬼,正是应被埋在五华山中深坑的江充和危重楼。 原来,李正坤带兵进山后,李天侯和包振堂商议,绝不能让主公大意涉险,遂派出斥侯,跟随主簿娄累的送粮队伍,前往山中侦探,不时回报,因此,对于李正坤率军进山之后的情形,李天侯和包振堂十分清楚。当李正坤率队翻过山梁,被山贼包围之时,李天侯便令主簿娄累,密赴天清寨,跟寨主贾铁令谈判,用一千头猪、一千头羊、一千头牛,换回了江充、危重楼和被围官兵。 江充向李正坤磕头请罪,说带兵无方,督战不力,不仅打了败仗,还丢失主帅,还得靠李先生和包先生用牛羊换回全军,实在惭愧难安,不配做这个先锋,请求革去。 李正坤亲将他扶起,说此仗主责在老爷我身上,怎能怪罪江将军,你能将一千残败兵马全须全影带回,便是功劳,不仅无罪,老爷还要赏你。 危重楼也跪下磕头,说自己文不能献破贼之计,武不能杀山贼之将,跟着老爷剿贼,没帮上什么忙,反成老爷拖累,让老爷操心了,请老爷责罚。 李正坤命禇雄儿将他扶起,说他作为一介文吏,在如此艰险环境下,未逃未降,随军死战,后又协助江流带回兵马,已属不易,也为有功,不罚要奖。 娄累亦请罪,说未能设法翻过山梁,致使老爷全军断粮。李正坤命他起身,对众鬼道: “此战虽然受挫,让山贼看了笑话,但通过此战,我也摸清山贼路数,绘制了山中地理险隘图册,并非一无所获。且得朱先生以归,贼情贼势将更加明了,接下来我们更加用心训练士卒,装备良器,然后研究制定出一个更好的剿贼之法,何愁山贼不破。在我跟中,破贼已是小事,如今我们当阳城兵强马壮,又即将装备先进武器,别说五华山小小山贼,便是放眼阴冥,恐也鲜有能跟我们实力相匹者!”传令速摆酒筵,要跟众鬼开怀畅饮,竞乐通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