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摸到了日暮时分,张梦阳终于再次醒了过来,尚未睁开眼睛他就把盖在身上的被子掀去了一边,呼啦一下坐了起来,口中连呼:“好热,好热!”
李师师伸出手来探了探他的额头,又摸了摸他的前胸后背,见他身上略微地有些汗津津的,于是便安慰他道:“没事的相公,你这是身子大好之像,感觉热就不要再盖被子了,安安稳稳地再躺一躺吧!”
暖儿见他醒来,赶紧盛了一满碗黑鱼参汤进来,端到他的跟前说道:“老爷刚刚睡醒,再进一碗汤解解渴吧!”
张梦阳“嗯”了一声,接过碗来凑到嘴边,咕咚咕咚几大口就把满碗参汤吞咽了个净尽。 把参汤喝了个碗底朝天,然后说道:“娘子,暖儿,我觉得腹中饿得厉害,船上可有什么吃的么?”
一听他说要吃东西,李师师更是觉得喜从天降,早晨暖儿拿荷叶裹来的十个包子,她吃了两个,晌午时分她和暖儿又各吃了一个,如今还剩有六个,李师师把包子连同那张荷叶,一股脑儿地托在手中递在了他的面前道: “相公,这里还剩有几个包子,可惜都凉透了,也没有笼屉给你蒸一下,你果然饿得狠了,就先将就着吃一点吧!”
张梦阳二话不说,从那张荷叶里抓过两个包子来,随即便狼吞虎咽地一顿狠吃猛嚼,两个包子似乎都不够让他塞牙缝,转眼之间便被他给吞下了肚中。 李师师又把剩下的几个包子拿起来喂在他的口中,他也是如刚才那般,风卷残云地霎时吃了个干净。有两次还差点儿咬到李师师那葱白也似的手指,惹得李师师笑骂道:“你慢点儿吃成不成,瞧你这点儿出息吧!”
把包子吃完了,暖儿又适时地递了一碗参汤过来,张梦阳二话不说,接过来就喝了个碗底朝天。喝完之后砸吧着嘴巴,表情略有些古怪的道:“这汤……一股什么味儿……” 暖儿道:“这汤,可是用好大的一支人参炖成的呢,汤里又加了一条叫不出名目的黑鱼,听说这种黑鱼的滋补效果,较之农家的老母鸡还要好上一些呢。怎么,你觉得不好喝么?良药口苦利于病,虽然不好喝,但绝对于你的身子大有益处。”
张梦阳摇了摇头道:“也不是不好喝,就是觉得草药味儿里夹杂着些鱼腥,后味儿还有些甘苦,虽说不怎么好喝,倒也不是太过难喝。”
李师师把他的晾干的衣服拿来,给他披在了肩上说:“在这种地方,柴米油盐全都没有,暖儿能给你炖出这样的汤来,也算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我看你呀,真该好好地谢谢人家才是。”
张梦阳听了她的话,连忙冲暖儿谢道:“暖儿,我这么长时间不见你面,谁知这才刚见着了你,就让你如此为我费心,这让我这个做老爷的,心里头着实过意不去呢!”
暖儿抿嘴一笑应道:“行啦,我的老爷,我本来就是伺候你的小丫头,跟我还哪来的这么多客套?我不光是炖了汤给你吃,你尿床时候还给你擦身子洗衣裳呢,那时候人家那么辛苦的折腾于你,你还是只管闭着眼睛呼呼大睡,也不知是真睡还是假睡,是不是心里头害臊故意假装的吧。”
被暖儿这一调侃,张梦阳才意识到自己此刻尚还赤身裸体,只有肩膀上刚给师师披上了件单衫,如此这般地被两个美丽的女子拱卫在中间,顿觉有些尴尬不好意思起来。 不过好在跟李师师早有男女之亲,跟暖儿也算是同甘共苦的红颜知己,她们两人于自己来说都不是外人,面对她们,彻底地抛下自己的一切伪装,展现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也算不得是丢人现眼,有伤风化,于是便哈哈一笑道: “你们两个都是我的至亲至近之人,在你们跟前还有什么害臊不害臊的。不过你们放心,等你们那天昏迷不醒尿床了的时候,我也会悉心地为你们擦拭身体洗衣服的,兴许比你们伺候我还会周到些,哈哈哈。”
笑了一阵,张梦阳又问:“对了,这船上可还有什么吃的没有,几个包子下肚,我怎么倒觉得更饿了呢。”
暖儿道:“有啊,现成的就有,锅里面还有我给你熬参汤用的黑鱼呢,一段段的鱼肉又白又嫩的,就是没有油盐,吃起来不一定好吃。”
张梦阳道:“那怕什么,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当吃干粮了吧。”
“那好!”
暖儿应了一声,爬出篷外去往锅里盛鱼去了。 李师师道:“暖儿早晨还买回来一块牛肉和一壶酒呢,相公要不要和鱼一起尝尝,那块牛肉里面的盐料放得充足,你就跟鱼肉就着一起吃了吧。”
张梦阳拍手应道:“好极,妙极,我刚还在想,若是在这船上既能吃上肉,又能喝上酒,且还有你两个美女相伴,那今夜可真的就别无他求了。”
李师师见他精神恢复如常,心境也随之大好,早已把一个长条形的小方桌摆到了他的面前,又把酒肉放到了桌上。 暖儿也盛了一碗鱼来放在桌上,碗里面还淋上了一勺参汤,暖儿对他说:“老爷,今晚上你身子才刚刚复元,吃喝也要悠着一点儿,切莫吃得太饱。等赶明儿个,咱们仨到附近的镇子里下馆子去,好酒好菜地随你吃,好好地给你庆祝一番如何?”
张梦阳咬了一口牛肉道:“那可是好,必须的嘛这是。咱们两个历经坎坷,久别重逢,自是应当好好地庆贺一番的。我和娘子两个,终于得能在那帮孙子的魔爪之下逃脱出来,并且性命无碍,也实在是皇天保佑,运气得紧,也是该当好好地贺上一贺的。”
说着,张梦阳提起酒壶来,对着壶嘴滋溜喝了一口,不住口地赞道:“好酒,好酒,在这等乡间水上能喝到这种味道的酒,也算是比较难得了。”
说着,他用手撕下了一大块牛肉填到嘴里,鼓着腮帮子大嚼了起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壶酒就给他喝了个空空如也,两斤牛肉也被他海塞了大半。李师师坐在一旁,一脸关切地对他说道:“刚恢复过来就狼吞虎咽的,待会儿难受起来看你叫不叫苦。”
暖儿道:“用不着太过担心姐姐,这时候儿能吃也不见得是坏事。果真难受起来的话,给他用个催吐法儿,把他吃进去的这些东西全都呕出来也就没事儿了。”
张梦阳拍了拍肚皮笑道:“我费了半天劲,好不容易吃进去的这些东西,如果再吐出来的话,那岂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么?”
随即,他转过脸来拉住了暖儿的手道:“对了暖儿,我这和敌人比拼得厉害,虚脱了一场,此刻想来真的有如死而复生的一般。头脑昏沉,傻不拉叽的,除了吃喝什么都想不到。你快告诉我,自从跟太后她们走散之后,你跑去了哪里,你可知道这一年多来,可让我为你担心死了么?”
暖儿叹了口气,把手从他的掌握中轻轻地抽了出来说:“你既然头脑昏沉,那还是以休息为主吧,这个咱晚一两天再说不迟,好不好?”
张梦阳不依地说:“我睡了那么些觉,又吃了那么些的酒肉,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快告诉我,你这一年多来跑到哪儿去了,可有人欺负你么?”
此刻的湖面上,洒满了夕阳的余晖,这条小小的船儿,仿佛漂浮荡漾在一片殷红的血色里的一般,随着细风和微微的波澜,悠悠然地摇摆晃荡着,轻轻松松,自由自在,展现着一派超脱于尘世之外的清幽与闲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