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家中只有您们二老在吗?”
“是啊!”
“那你们的儿女呢?”
“女儿前些年出嫁了,儿子在一年前死了。”
说到儿子的时候,大娘脸上闪过一丝悲伤,老伯便伸手握了握她的手。 “儿子怎么死的?”
虽然南羽知道不该问,但还是问了。 老伯勉强的笑了笑回道:“我儿子是赤焰军,在北横城的时候战死了。”
在说到‘儿子是赤焰军’的时候,老者脸上浮现出一丝骄傲,在说到‘战死了’的时候,脸上又有一丝悲伤、难过。 “那你们的生活?”
“哦!我儿子以前的军饷基本上都寄回来了,全给他存着的,连他姐姐的嫁妆都是他出的呢!去年官府又给了些银子,女儿女婿也孝顺,时时过来看望我们,再加上我们两口子还能动,自己种些庄稼也能过下去了。”
“那抚恤金你们领了多少?”
“领了足足有二十八两呢!”
看着老两口的笑容,南羽只觉得心酸,一口气在胸口堵得不上不下,难受死了。 “这些钱够你们生活吗?”
“够,当然够了。我们平民老百姓,吃穿基本上都是自己解决,家里有田地的种些庄稼,一年也就够生活了。若是收成好的话,一年还有富余;若是收成不好,省省也能度日。”
在百姓家中,基本上家家户户都会自己养蚕、织布、制衣,有田地的自己种些庄稼,温饱问题基本得以保证。 而像他们这样有人当兵的人家,又不用纳税,所以一年下来也花不了多少钱。 若是士兵在军队立了功,不仅有赏银,还有土地,一家人的生活还是不错的。 若是没有人从中牟利、私自克扣的话。 一般百姓家中年花销两三两银子算是正常,多的也就五六两的样子。 “那你儿子参军几年了?”
“十六岁参军,快十年了,还是军中的百夫长呢!”
说到儿子时,两人脸上皆是骄傲的神色。 “那他就没成亲吗?”
“他很早就去当兵了,也没认识个姑娘,后来我们给他介绍了一个,那姑娘人也不错,可惜还没等成亲,人...便没了。”
闻言,南羽沉默了。 片刻后又问道:“那你们平日里可有什么困难?”
“没有,我们哪有什么困难呀?再说了,家家户户不都这样过的吗?”
“那你们儿子战死了,当初后悔送他去当兵吗?”
老伯回道:“有什么后悔的呢!儿子想去、我们也愿意。况且他能参军守土卫国,我们都为他自豪着呢!青山有幸埋忠骨,战死沙场是他们的荣耀。”
看着善良、朴实的两位老人,南羽心中更加难受,连忙低头忍住了将要溢出眼眶的泪花。 吃过午饭,幽兰帮着大娘一起收拾碗筷,老伯拿出竹条在一旁编着竹筐,凤西遥便在旁边看着,时不时的递上一根竹条。 收拾完碗碟,大娘便坐在织布机前开始织布,机杼嘎吱嘎吱的响着,南羽和幽兰便在旁边看着,时不时的聊上两句。 下午时分,外面的雪停了,地面上又覆盖了厚厚一层雪,将之前踩出的脚印重新覆盖。 “这岑州已经好多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都说瑞雪兆丰年,希望明年地里的庄稼有个好收成吧!”
“可不是嘛!我记得上一次下大雪还是儿子去当兵那一年吧!”
“是啊!可那一年的雪也没今年大呢!”
几人站在门口看着笼罩在一片雪茫茫中的村庄,两位老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 “大娘、大伯,多谢二位收留,既然雪停了,那我们就告辞了。”
“好,知道你们要赶路,我们也就不多留你们了。哦!你们等一下。”
说完,大娘便转身进屋了。 没多久,拿着两个布包出来了,将布包递给南羽。 “出门在外多有不便,这是中午煮的番薯,这些是一些生的番薯,你们带着路上吃吧!冷了、生的也没关系,只要放在火上烤烤或者水中煮煮也能吃。”
顿时,南羽热泪盈眶,笑着将布包接了过来。 “谢谢大娘。”
“行了,趁着天色还早,快赶路吧!”
三人牵着马走出院子后齐齐转身,向还站在院子里的二位老人鞠躬行礼。 翻身上了马背后,又转头看了一眼二老后才打马离去。 晚上几人在一处城隍庙中休息,一路走走停停,没有找客栈住,也没有去找农家借宿。 “公子,我没有找到多少干柴,就捡了些被雪水打湿的来。”
幽兰抱着一大捆柴火走进来。
“无妨,就放在火堆旁烤着吧!等烤干了也同样能用。”说话的时候,南羽还用一根木棍翻了翻火堆旁烤着的番薯,而幽兰则将湿的木材摆放在火堆边的另一面。 不一会儿,凤西遥提着一只处理好的野鸡走了进来,用木棍架在火堆上烤着。 待番薯烤熟后,南羽拿了几个朝另一边走去。 那边也烧了一堆火,十几个衣衫破旧的乞丐围着火堆拥挤在一起。 见南羽走来,全都身体不由往后一缩,满目恐惧的看着她。 “来吧!送给你们吃的,就当是还刚才借东西的情了。”
看着递到眼前那被烤得喷香的番薯,十几人咽了咽口水,但没人敢伸手去接。 “拿着吧!我这个人呢!同样的话向来不喜欢说多次,快点。”
话音刚落,便有两个乞丐赶紧起身接过南羽手中的番薯,然后又赶紧离她远远的。 不怪他们如此,只因被南羽吓怕了。 一般像野外的城隍庙这些地方都是流浪乞丐的地盘,奈何他们只是普通乞丐,虽然人多,但也不是南羽的对手。 南羽三人到时,便已分工明确。 幽兰负责外出找些柴火过夜,凤西遥负责处理野鸡,南羽则负责生火。 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过旁边有,南羽只好厚着脸皮向他们借了。 在一番威胁恐吓下,南羽终于借到了所需的引火柴,顺便将他们的火借了半堆过来。 不仅如此,本就不大的地方还借了一半供三人休息。 最后,十几个乞丐不得不挤在一个不大的火堆旁取暖。 不过还别说,十几人挤在一起还挺暖和的。 走回火堆旁坐下后,南羽也拿着一个烤得软烂的番薯慢慢悠悠的剥着皮,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 肉烤好后,凤西遥撕了一个鸡腿给南羽,又将另一个鸡腿给幽兰,自己才扯下一块肉慢慢吃着。 三人一口肉、一口酒沉默的吃着,烤肉的香味与酒的香味飘散在空中,引得另一边的人不停的咽着口水,奈何只敢看不敢动手。 吃完一只鸡腿的南羽,瞟了一眼对面,又喝了一口酒后拍拍手。 “我吃饱了。”
随即又拿着一个冻过的果子吃了起来,吃完烤肉后吃些冰凉酸甜的果子正好解腻。 待凤西遥吃完后,幽兰才拿着还剩一半的烤肉和一壶未开封的酒以及一些果子朝对面的人走去。 “拿着吧!我家公子给你们的。”
有了第一回,这第二次他们的胆子便大了起来,不需幽兰说第二遍,便有人站起来接过她手中的东西,然后分给大家吃。 野鸡是在路上遇见的时候顺手打的,果子是在路过一片树林的时候摘的,酒是在路过一家酒肆的时候买的,而且买得不少。 在寒冷的冬天喝酒可以保暖,让身体暖暖的,只是现在售卖的这些酒度数不算高、也不够烈,但用来保暖已足够了。 幽兰回到火堆边坐下,将烤在旁边的湿柴翻了翻,选了一些基本烤干的丢入火堆中。 吃饱喝足的三人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凤西遥靠在旁边的柱子上、南羽支着腿撑着脑袋、幽兰将一柄短刀从腰间取下,搁在盘着的双腿上闭眸休息了。 虽然人睡了,但三人武器不离身,警惕心也没有丝毫放松。 另一边的十几人看着闭眸休息的三人,丝毫不敢乱动,除了被南羽吓到了,更重要的是三人身上都带着的武器。 一看便知,不论哪一个都不是好惹的。 而且习武之人的警惕心本来就高,自己一动,他们估计就醒了。 再反复一看,嗯!估计今日吓唬他们的那个年轻公子是最好说话的,虽然行事比较霸道无理,但整个人看起来比较柔和俊朗,不是那种尖酸刻薄之人。 那盘腿而坐的青衣公子整个人都冷冷的,感觉比这冬天的雪还冰,从今日见到他的第一眼到现在就没有笑过。 那靠在柱子上穿着一身红衣、头戴额饰的漂亮小公子嘛!虽然嘴角总是带着笑意,看起来也挺好说话的,不过总觉得他才是那最冷漠的人。 这些乞丐别的或许不会,但最擅长察言观色,明白自己什么时候能动、什么时候不动,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能说,也能屈能伸。 外面冷风呜呜吹了一夜,所幸这一夜没有什么事发生。 南羽几人离去时,将未喝完的酒和未吃完的果子留了下来,唯独带走了大娘给她们的番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