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一月和六月表现的很好,六月还积极的向自己靠拢,可她还是无法相信两个人,这取决于青言的背反所留下的后遗症,所以她必须在她们面前表现的微微雀跃。作为一个闺阁女子,即便是性子在淡然,也会在自己生辰要举办宴会时而高兴,可她偏偏是重生,知晓前世,愚蠢的自己在那所宴会上遭遇了什么,从而延伸出了日后的许多事情,甚至知晓母亲是因为什么而死,却什么都查不到,什么都做不了,简直枉为人子。她眉头紧蹙,生前的一幕幕在眼前不停的回荡,冲击着大脑,叫她连喘气都费劲,一股气息横梗在喉咙处,生生叫人作恶。她伸出一只手,紧紧的拽住床单,她的好妹妹,好姨娘,多谢你们为我准备这个宴会,我一定会尽心尽力报答你们的!……府里甫一传出要给大小姐做生辰小宴时,都炸开了锅,婆子婢女闲来无事,就坐在那议论纷纷,说的自然是嫡出的就是不一样,处处捧在手心,竟然还给举办了生辰小宴。一说:“你可没瞧见,这一早晨的礼物流水般的往沉香院里抬,我远远瞧见那一双绣花鞋上绣着牡丹,既尊贵又好看,一针一线,不知要耗去多少绣娘的时间呢,最重要的那上头的珍珠这么大个呢!”
婆子说着,直比划,其他人看的纷纷羡慕,一时间感叹,先前瞧着三夫人得势,可这最受宠爱的还不是大小姐?六月把从院子里听见的东西回去尽数和施安然学了学,施安然微微一笑,“还不是你捧着那东西,偏偏要露出来。”
一清早,秋日正好,空气中微微有些冷冽的风,却在下人们趾高气扬中变得不堪一击。自打许夫人死后,便没有请安这一说,施安然被召唤去了自家爹爹的书房自然是因为生辰,换来的是数不胜数的礼物,从书房到沉香院,刚刚好能叫蒹葭院的人看个清楚,无声的示威。因为一月六月是在施峪身前当差的,对男头精通,女子的发髻却是一窍不通,在青言走了后,见怜星的手艺不错,便叫她来。不过几下子的功夫,垂鬟分肖髻已然成型,柔弱的发型衬得她双眸越发如水,顾盼神飞,用眉笔描绘出拢烟眉,经珠不动两眉颦,铅华销尽见天真。今个是生辰,打扮的艳丽了一些,一身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细致的金线密密麻麻,勾勒出昙花的魅力,为了显得精致些,甚至将一些拇指盖大小的珍珠用金线缝在一些地方,以提高亮度。这一身衣服还是三夫人送来的呢,不难想象是出了多大的血。女席置办在潇湘院正厅,当她踏入之后,就见那些与施家亲密的人已经落座,许多旧时认识的人已经在了,或熟悉,或陌生。若说最为熟悉的,便是慕容菲儿。隔着那么多人,施安然依然轻易的找到了她的身影。或许不找到也不行,身为宰相的独女,她一身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上面用金线秀出的蝴蝶仿佛要展翅而非,优雅的在座位上,好似一只骄傲的天鹅,只有在别人了她感兴趣的事时,才会微微矜持的颔首。此时的她尚未和太子订婚,可那太子妃之位对她来说不过是囊中之物罢了。她便是这么轻蔑,这么高傲,让所有人围着她团团转,仿佛这个宴会是为她准备的一样。施安然安静的欣赏着她的美丽,想象着她怀着孩子,却怎么都生不下来的模样,毕竟自己是怎么死的,她就得怎么死,这才公平不是么?施安然微微一笑,觉得练字真当是件好事,把人心都练的单薄了,不过如此最好,复仇的人哪里需要心?有了慕容菲儿在前,哪怕是作为寿星的她进去都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响,毕竟那人是那么的美,美的目空一切,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三夫人虽然布置了宴会,但因为身份原因,未曾能来,施安然作为主人家,起身欠了欠,道:“今日是我的生辰,多谢诸位肯亲自到访,我就先用清酒谢诸位的赏脸,还望大家不要拘束。”
众人纷纷道贺,唯有一个女子例外,冷眼旁观,良久才道:“今日是施小姐的大好日子,为何着昙花花纹衣裳?这昙花虽美,却仅仅是一现,人家好日子都是好彩头,为何到了施小姐这却成了不详的东西。”
这话一出,场面便静了下来。施安然见女子脸若银月,浓眉大眼,眉宇间一抹英气,当是蜀地的人。一身银纹绣百蝶度花裙,衬得身材丰盈,飞仙髻高高挽起,上边坠着一只双凤衔珠金翅步摇,纯金的饰品极为搭她麦色的肤色,眼睛微微上挑,贵气逼人。场间也不知谁说了声,“这是项家的小姐,说起来是亲戚呢!”
于是一堂娇笑。亲戚倒是不假,如今施安然定亲的项家男子就是这项容倾的哥哥,若是平常她必然呲之以鼻,可现在这么多人,她只好羞涩一笑,心中却是不以为然。前世因为陷害,她与那人失之交臂,如今也没有刻意的意思,只瞧着项容倾的样子,又能对他哥哥产生多少好感呢?自古婆媳不和,姑嫂不和都是惯有的事,任谁都当个热闹看看,施安然不愿意成了热闹给别人看,可看着对方敌意的眼睛,她觉得若是自己不反击,才会被当成笑话。抚摸放在自己跟前的万寿菊,轻轻一笑:“项小姐多虑了,这花就是花,拿来瞧瞧罢了,当当景物摆摆罢了,若真是以花比人,没得作践了。”
项容倾哼了一声,以示不屑。自打母亲去后,她就和哥哥相依为命,可偏偏多出来这么一个黄毛丫头,长相不是最顶尖,身材也不像好生养的,又不是哥哥喜爱的,可就与哥哥定下婚约,这叫她怎么喜欢的起来。眼见对方一句话将自己堵在这,她心里这个不是滋味,可却是个最笨的,半天想不出对策,只好看向平日关系还算不错的慕容菲儿,后者接过目光,淡然的放下茶杯,道:“自古诗人愿意以花称赞美人,便是杨贵妃也有海棠之称,施小姐的词用的重了。”
多清高的人,饱读诗书,身份贵重,哪怕以花讥讽自己都说的那般有诗情画意,叫无知的人都听不懂。可谁能想到这么清高的人居然会让人叫自己一尸两命。她紧紧捏住手掌心,只觉得连鲜血都要涌出来了,面上却还是带着淡淡的笑意,伸手捏下这万寿菊,随手撇在地上,笑吟吟道:“所以说,花能像人,说人像花便作践了,至少人命,比这一朵花来的贵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