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来看裘千夜时,裘千夜正和薛准在商量着商盟协议中的具体条款。褚雁翎走上楼来,看着他们苦笑道:“我倒忘了还有这样的正经事要做。”
裘千夜看向他,笑道:“一起来商量商量,咱们现在只是私下谈论,不是正式会议,所以什么都可以谈。”
“你倒大方。”
褚雁翎坐到桌边,“你怎么不奇怪我今天为什么能来见你了?”
“必然是你父皇准许了。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裘千夜笑道:“他昨天来见我了。我们俩开诚布公地谈了谈。”
“正要问你,父皇昨晚说什么事情已经明朗了,却说得我莫名其妙。他都知道什么了?”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裘千夜冲薛准使个眼色,薛准立刻起身笑道:“陛下和三殿下慢聊,我再将这些条款细化一遍。”
等薛准走后,裘千夜方说道:“你父皇一直派人跟踪监视着金碧人的动静,所以他知道那些刺客是从驿站离开,化装后才回到驿站行刺的,也就是说,他知道那些刺客是越晨曦派来的。”
褚雁翎瞠目结舌地呆怔了片刻,苦笑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难怪那刺客死时,父皇说这件事不用和我太子插手,他自己会解决。原来他早已胸有成竹。只是当时何不立刻说开,也省得太子对我一番指责……”“毕竟事发突然,他还未能肯定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敢妄下定论吧?而且也许他也是想试探一下,看看你们兄弟两人遇到这样的事情时,究竟是如何应对的。”
褚雁翎摇摇头:“可惜,我未能把握好时机。本以为我若是能将越晨曦的把柄交给父皇,必然能令父皇对我再生器重之心……可惜,可惜……”“你只是输给了你父皇的道行,但是并没有输给太子啊。”
裘千夜笑道:“你父皇明明知道你不是幕后真凶,但是太子却坚定地说此案与你有关,他急不可耐要将你抹黑的嘴脸可是清清楚楚地暴露在你父皇面前了。”
褚雁翎想着昨天太子入宫时的一幕,说道:“他其实也慌了,昨晚又是深夜入宫,不知道还有什么可说的。我命人守在附近等候,说他不到半个时辰就出来了,而且神情落寞,似是被父皇申斥了一番。”
裘千夜笑道:“你看,太子果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比起来你官复原职,不是挺好?”
“太子手中握着的那道手谕应该是握不住了。如果父皇对他的不满已经流露出来的话,那他再不交出手谕,就是真正的大麻烦。”
“嗯,他原本大概是觉得这婚事说不定还有变故和转机,将这暂时不能见光的手谕握在手中可以既不得罪你父皇,又能要挟南隐,可是南隐给他那道手谕的时候就一定将后招都想好了……”裘千夜揉着眉心,“我唯一奇怪的是,南隐纵然是个目中无人的家伙,又怎么敢背着他父皇单独送出这样一份手谕来?竟不怕再触怒金碧皇帝吗?”
“也许是他们父子共同商量出来的一个计策,借机引诱我们上当而已。”
裘千夜皱眉道:“总觉得哪里不对。毕竟金碧不应该在这个时候主动找你们鸿蒙的麻烦。自损一名重臣不说,手段也未见得怎么高明啊。难道非要逼着鸿蒙也和他们翻脸不成?”
褚雁翎这两天思虑过多,想得头疼,他问道:“昨天我父皇还和你聊了什么?”
“问我为什么千里迢迢跑到鸿蒙来看热闹,问我若易地而处会怎么做?我让他最好早做准备,除了明面上的,还有暗地里的。”
“什么意思?”
“齐汉洲那里啊……鸿蒙有没有敢与胡锦旗相抗的人呢?”
褚雁翎一惊:“你是担心胡锦旗会……借口呢?”
裘千夜哈哈笑道:“你们眼下遇到的事情不是最好的借口?不过昨日国主从我这里离开之后,转道去看望越晨曦了,我想他该是去求越晨曦暂时不要将行刺之事告知金碧,以免事态扩大。”
“那越晨曦答应吗?”
裘千夜摇摇头:“他们怎么说的我是不知道,不过据说国主是黑着脸出来的。”
“越晨曦还真是铁了心了……”褚雁翎感慨道:“难怪昨天父皇召见我时看起来那么疲惫。这时候……”“这时候才是你为父皇分忧解难的时候。褚雁德,他肯定指望不上的,一旦事态扩大,无论是什么样的事,你记住,一定要首先挺身而出。”
褚雁翎看着他:“我挺身而出之时,你在哪里?”
裘千夜笑道:“你还怕我把你当作当箭的过河卒子吗?鸿蒙和飞雁,彼此都是唇亡齿寒的关系。无论他们这次的目标是谁,最终目的是为了瓦解我们两国的同盟。为了飞雁的安稳,我绝不可能坐视鸿蒙出事而不管。我人在鸿蒙一日,便是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你们鸿蒙人的手里。我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自然就不惧后果。而且……”他的目光忽然变得温柔,“我已经答应了濯心,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化解可能发生的纷争和危机。”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等。”
裘千夜道:“鸿蒙和飞雁的商盟协约要一成不变的推进并达成一致。我们得让金碧人知道,鸿蒙和飞雁人都没有乱,那小小的阴谋伎俩并不值一提,也动摇不了我们两国联盟之坚定决心。”
褚雁翎看着他明亮的眼,和伸在空中的手,也举起右手与之在空中清脆的击掌一下,而后感慨道:“那越晨曦还真是个为害四方的妖孽。当初在飞雁时你若是取了他的性命就好了。”
“这样愿意为国尽忠而献身的义士,杀之一个,自有后来人承继。我倒是觉得,越晨曦现在也未必没有弱点可寻。”
“哦?”
褚雁翎兴奋道:“难道他有把柄在你手里?”
“那倒不是。只是现在有个女人或许能说动他……虽然有点难,但总是机会。”
“女人?谁啊?”
褚雁翎眨眨眼,“童皇后?”
裘千夜哼哼一声:“他早已放弃和我争濯心了,自然不会是她。是——”他拉长声音,念出那个名字:“胡紫衣。”
童濯心提着一篮子鲜嫩的果子去到驿站中找胡紫衣,只见胡紫衣正在厨房门口和那主厨说:“今天的蛋羹里放点肉糜,青菜捣得烂一些,不要嚼起来那么费劲,再用骨头汤去熬煮。吊出来的高汤别丢了,留着备用。不要米饭,做一碗白粥,要粘稠一些。”
童濯心听了笑道:“还当你不讲究吃穿,原来还是有这么多讲究。到底是大家小姐啊。”
胡紫衣淡淡地看着她,“不是我吃。”
童濯心故作讶异:“哦?那还能是谁?总不是你们这一站的士兵吧?”
胡紫衣不吭声,知道她是明知故问,便往所住的跨院走。童濯心快步跟上来,将手里的篮子递给她,“莫岫媛派人送了点好吃的水果过来,我分了一部分给你。你可以给越晨曦吃一些。”
胡紫衣犹豫一下,还是接过来,说了句:“谢谢。”
“怎么那么客气?”
童濯心挽着她的肩膀问道:“看你这脸色,这些天都没休息好吧?还在为他骗你的事情生气呢?你看我都不生气了,你比我的心胸开阔,也该想开些才是。”
胡紫衣停下脚步,凝视着她的脸,童濯心只笑吟吟地歪着头看着她,任她盯得自己脸上好像都能开出花来似的。良久,胡紫衣叹气道:“我原本一直以为你是命苦之人,现在才知道,你是最有福气的。”
童濯心苦笑道:“我怎么就是有福了?你总是父母双全吧?我父母双亡,又背井离乡,除了当个皇后听来风光之外,哪里比你强?”
“起码你与裘千夜是彼此真心相爱,这已胜过世上无数了。”
胡紫衣看着篮子里那些红红绿绿的果子,嘴角又抿了起来。童濯心柔声道:“我说晨曦哥哥现在心中有你,你却不信。可你又放不下他,天天照顾他的衣食起居,紫衣,何必这样自苦?你若真恨他,你就一走了之;你若真在乎他,就不要总是冷着脸和他一句话都不说……你看你这些日子消瘦了多少?”
胡紫衣反问道:“你若是我,这两个选择你就能清清楚楚的选其一而从之?非黑即白,非此即彼,世上的事情真能这么简单地就做个了断的话,哪有那么多的是是非非?你今天是来给越晨曦做说客,还是给裘千夜做说客的?我记得我和你说过,他们两边的勾心斗角,我不过问,不参与,也不要说给我听。”
童濯心看她冷着一张脸,摆明要给自己钉子碰,就笑道:“你真是多想,我不过是来看看他,送些果子给你们吃而已,你不喜欢听我说话,我闭上嘴巴不说就是了。”
两人果然沉默下来,默默走到越晨曦的房门口,胡清阳正从里面走出来,看到两人便分别行礼。他和童濯心本来就很相熟,所以也没有过分客套,每次只依朋友之礼相见,说话也随便些。胡清阳一眼看到胡紫衣手中篮子里的水果,便笑道:“哎哟,有新鲜的果子吃?这些果子我怎么不大认得?”
“这里都是鸿蒙的特产,咱们金碧是不种的,所以三殿下那边派人送来给大家尝尝鲜。”
童濯心从篮子中拿出一个青色的小瓜,也就是两个拳头大小,塞给胡清阳,“可惜也不多,不能让兄弟们分,你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吃吧。”
胡清阳也不客气,接过来道了声谢,笑道:“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今天是有福气了。”
胡紫衣也不管两个人在说话,自行进了屋子。童濯心眼珠一转,朗声问胡清阳:“对了,清阳好像尚未娶妻呢?”
胡清阳大大方方地回答:“嗯,儿时曾经订过一门亲,后来女方早早病死了,我又从军入伍,就把这事儿耽搁了。怎么?童皇后要给我说媒不成?”
童濯心笑道:“眼下我还真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不过飞雁国中美女不少,你要是跟我回飞雁去,我保证帮你娶到一个如花似玉的好姑娘。”
胡清阳哈哈笑道:“说得我真是心动,不过还是金碧的美女更得我心。”
童濯心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屋内,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温柔婉约的,还是英姿飒爽的?”
胡清阳挠挠头:“这……有缘就好吧?”
童濯心娇声笑道:“有缘这两个字可最是玄妙,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有的人找它一辈子都未必找得到,有的人转个身就能遇到。对了,你和紫衣是堂兄妹?”
“远房堂兄妹,比不得他和胡锦旗将军,是真真正正的堂兄妹。”
“那……你们两人若是成亲,会有违礼法吗?”
“童濯心!”
屋内的胡紫衣显然听到了她的话,“你要是送完果子没事就走吧,别在门口胡言乱语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我来了这么半天,你连口水都不给我喝。”
童濯心嗔怪道。胡清阳被她刚才的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忙找借口道:“我帮你去倒茶,你先稍等一会儿。”
童濯心故意在他走时喃喃自语:“胡清阳这人的人品真是不错,更难得脾气样貌、武功家世,样样都好,在朝中也是各家名媛眼中的俊才把?实在是是万中之一的人选……谁家姑娘若嫁了他,那才是真正的有福气!”
屋内忽然响起越晨曦凉凉的声音:“童濯心,你嫁人之后那点灵气全然不在,像个街头市井的饶舌妇一般啰嗦。原来这就是你拼命要嫁给裘千夜之后的下场,真是让我喜闻乐见。”
童濯心耳闻他的讥讽,依旧面带笑意:“女人这辈子想的无非就是这些事情,你难道不知道小时候我们在你家玩时,那么多的官家夫人,名门小姐,谈论的无非都是怎么才能嫁给你吗?你那时候怎么不说她们都是市井饶舌妇?”
越晨曦懒洋洋地接话道:“她们自然都是,只是我没想到你也自甘堕落与她们为伍。所以说,裘千夜把你调教得真是好啊……”童濯心一笑:“千夜宁可听我唠叨这些市井之词,也不喜欢看我愁眉苦脸地想国家大事。”
她的笑声如铃,渐闻渐远。越晨曦在床上忽然说道:“后背痒得很,帮我挠几下吧。”
胡紫衣本来刚要给他裹新的白布,听他这样说,便在他的伤口周围用指尖轻轻挠了几下,又不敢用力,怕压住伤口压疼了他。越晨曦似是长出一口气,“没想到如今我连抓痒的本事都没了。”
胡紫衣默然了一阵,开口道:“后背痒是因为伤口周围开始结痂生新肉。”
越晨曦侧目失笑:“这好像是这几日里你和我说的第一句话?”
胡紫衣又恢复了沉默,照旧将后面的步骤一一做完。越晨曦也就没有再打搅她,等她又一次准备离开时,越晨曦忽然说道:“我们快要回金碧了。”
她微怔,回头开口:“你现在伤势这么重,怎么能动?”
“在这里养伤也会有诸多的不便。还是回去吧。”
他喃喃说着:“以前宫里有个女子死时留过一句诗:一缕芳魂埋故土,纵使化灰也留香。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
胡紫衣直勾勾地看着他:“你也会怕死在这里吗?既然如此,为何……”她没有说完,又压着嗓子说:“只怕鸿蒙国主不会放你回去的。”
他笑笑:“我伤成这样,已经没办法尽职尽责,总要找个能替换我的人来。”
胡紫衣闷声道:“那要先问过大夫,大夫若说你可以长途跋涉,你便回去,大夫若说不能,你便留在这里养伤。陛下也好,太子也好,都不会因为你在这里养伤而为难你。除非……”她咬着牙:“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越晨曦望着她笑:“我若是真的死在这里,你会为我扶灵回国吧?”
胡紫衣咬牙切齿道:“会!然后,亲手把你埋了。”
越晨曦笑道:“听起来真像是行人妻之义务。”
胡紫衣瞪着他,愤而转身。忽然身后床板吱吱呀呀地响着,她再回头时,却见他竟努力撑着床自行坐了起来。“你又乱动什么?”
她气急败坏地返身回去,“要什么东西说一声!”
他大概是久已不动,所以身子都发软,两条手臂刚刚撑住又忽然折了下去。胡紫衣一把将他抱住,怒斥道:“逞什么强啊!人贵有自知之明,知不知道?”
他微微侧过脸,脸颊正好贴在她的脸颊上,肌肤相触,她的火烫,他的微凉。胡紫衣忙让开脸,气呼呼地说:“你想干什么?”
“出恭。”
他吐出两字,结果胡紫衣愣了一下之后脸色立刻变得通红,嘴巴像是被什么东西粘住了似的,蠕动几下就是说不出话来。越晨曦呵呵笑道:“骗你的,这种事我就是死也不能麻烦你。”
胡紫衣被他气得语塞,他却握住她的手长出一口气:“纵然你不愿做我的妻子,能做我的朋友也是我的荣幸。只是既然是朋友,总不该冷面相对。你每天这么不高兴地进进出出,我看了也难过。要不然你就放手别管我,要不然……”“要不然什么?”
胡紫衣声音哽住:“你怎么和濯心一样,总觉得这世上的所有选择可以一分为二,非你即我?越晨曦,我觉得我之前和你说得够清楚了。我气你,不仅仅是因为你不爱护自己的性命,甘愿做别人的棋子,还因为你没有将百姓放在心上!以前你不是总和大家说,不管是为人臣子,还是一介布衣,都要以天下兴衰为己任!要将为民福祉为自己肩上之重任!可你现在在做的是什么?”
他垂下头,苦笑道:“很瞧不起我是吧?发现我竟然是个伪君子,原来这么多年你喜欢的一直只是个假象……”“你明明不是……”胡紫衣急怒道:“你也不必把自己说得这样不堪!我知道你是愚忠!太子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他假仁假义地哄骗你,你就稀里糊涂地去卖命!可人活在世上总该知道什么是值得的,什么是不值得的吧?”
越晨曦凝视着她:“在你眼中,什么才是值得的?什么又是不值得?”
“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为他流泪流血流汗,以前我以为……只要自己高兴,这就是值得的。哪怕他一辈子不知道我的好。但是如果让对方反过来践踏我的感情和尊严,这就是不值得的!”
她斩钉截铁地回答,掷地有声,昂然傲气,让越晨曦在这一瞬间忽然有心折之感。最近,时常会觉得在她面前他是自卑的。“所以你说得对,我是配不上你的。”
胡紫衣瞪着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没出息!”
越晨曦一怔,又呵呵笑道:“世上只有你敢这样说我。”
屋外的胡清阳忽然在此时去而复返,手里举着一封信走进来说道:“大人,太子来信了。”
越晨曦的目光投注在那信封上,默默接过来,却没有立即拆开。他的声音又回复了往昔的平淡,“紫衣,烦你帮我和厨房说一下,我吃蛋羹已经吃得腻了,能不能换点别的做?”
胡紫衣知道他是故意要支开自己,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信封,却没有起身。胡清阳便接话道:“我去和厨房说。”
越晨曦扬声道:“不用,让紫衣去说,她每天进出厨房,这些事情她最清楚。”
然后他侧目看着她:“紫衣,听话。”
胡紫衣冷笑一声:“我不是你,我从来都不是个听话的人。”
她突然劈手夺过他的信,退后几步将信封拆开。“胡紫衣!”
越晨曦脸色大变,原先的温柔轻哄瞬间变成乌云密布,冷峻如冰刀霜剑一般,“你们胡家人难道从不教你礼数吗?纵然不懂礼数,这信涉及机密,也不是你能看的!你且问问自己的身份,问问胡家,有多少能耐扛下你私拆机要信函的后果!”
他这语锋凛利,仿佛又回到他们以前相处时他的冷面冷心。胡紫衣举着那封信,面孔雪白,一双黑亮的大眼睛与他对视,但眼中的悲伤却让胡清阳都不忍看。他悄悄走过去,小声说道:“何必闹得这么僵……这信里面的内容若是他能说,他一定会说。纵然是你哥,你爹,此时人在这里,不能乱拆的信也肯定是不会拆的啊……”越晨曦平平地伸着手,冷冷道:“把信拿来。”
“我今天……就彻底放肆一回。”
胡紫衣将信封举到两人的面前,在四目相视之下,将那封信撕成数块碎片,也在他的震惊之下,将所有碎片丢在地上,扬长而去。胡清阳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地的碎片,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尴尬着沉默了好久,一边低头去捡碎纸,一边嘀咕着:“她是哪儿来的这么大的脾气?平日里被宠得这样无法无天了?”
越晨曦默默看着他将所有的碎纸捡起,好在这些碎片不算太小,还能一一拼接得起来。待把信中的内容看过一遍之后,他对胡清阳说道:“你这几日留心观察着鸿蒙人的动静,殿下叫我们准备返京的事情了。”
“返京?这就要回去吧?”
胡清阳也很讶异:“你现在这身子能走吗?”
“不能走也要走。”
越晨曦掀起眼帘看着他,忽然问道:“我的午饭呢?”
“哦!”
胡清阳返身便走。越晨曦则费力地抓起桌上的火石,点燃了烛台,将所有的信纸碎片一点一点的都在烛火上点燃,看着灰烬跌落在青石板的地面上,似是无数的灰色蝴蝶在空中纷飞坠落。他的心,早就这样烧碎了,但跌落的时候却感觉到隐隐的抽痛。为何?难道不该连痛感一并烧化了吗?………………………………………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鸿蒙国主也收到了一封信,同样来自金碧。写信的是南隐,措辞简单,只说父皇重病,暂时不宜论及儿女之情,既然鸿蒙国中又出了刺客事件,还是尽早将越晨曦召回国较好。所以此信一式两份,已经告知越晨曦,命他在接到信后的三日内便尽快动身返回金碧。接到信后,鸿蒙国主立刻将太子褚雁德和褚雁翎一并叫来,一起看了这封信。褚雁德看完松口气:“好,送走这位大人,也就没咱们的事情了,早走好。”
褚雁翎却说道:“事情只怕没这么简单吧……他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回去了?竟一事无成?”
褚雁德白他一眼:“你想让他怎样?他来的这些日子难道还不够惹是非的吗?”
对于那刺客之事,以及手谕的事情,这几日鸿蒙国主没有再找褚雁德谈及,他战战兢兢地每日进出皇宫,等待着那不知道几时才会到来的又一番申斥,或是新的变故。但这一片沉默倒是让他更觉得无所适从。难道事情竟能平平静静地过去吗?若真如此,他当然是最高兴的,所以当听到褚雁翎的怀疑时,他先急了——“回头我去看看越晨曦,探探他的底,看他想哪天走,我们派专人护送,一定万无一失地将他护送回国!”
鸿蒙国主看了他一眼,“你去和他谈?你知道该说什么吗?”
褚雁德被问得一愣,强笑道:“父皇也未必太把儿臣看低了,若是父皇不放心……”他瞥了一眼褚雁翎:“可以叫雁翎陪儿臣一起去。”
鸿蒙国主犹豫片刻,点头道:“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