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功臣,回去拜相应该是指日可待的吧?”
越晨曦并未露出得意之色,而是问道:“之前我和殿下所说及的‘那个人’,殿下若是还没有查到他的确切消息,最好还是不要高兴得太早。飞雁可不会坐视我们两国的婚事轻易达成的。”
褚雁翎呵呵笑道:“那件事啊,越大人不用操心了,我刚刚得到消息,裘千夜的确是出了皇宫,不过是去兴城查水患灾情了,不会突然来鸿蒙的。”
“哦?他去兴城?”
越晨曦想了想,摇头:“那更不可能。这么关键的时刻,他就算是不来鸿蒙,也不可能跑到宫外去,毕竟人在旅途之中,消息传递得会格外不畅通,他是聪明人肯定是要时时关注鸿蒙和飞雁的商盟会议,以及金碧和鸿蒙的联姻之事,因此……他必然不可能去兴城!”
“没去兴城?”
褚雁翎皱眉:“难道探子的消息真的有误?”
越晨曦淡淡道:“殿下若是不相信我的话,也可以等等看,飞雁的使节几时能到?”
“今天就到。”
“此次飞雁的使节是谁?”
“据说是飞雁礼部的一位侍郎,薛准。”
“礼部?”
越晨曦哼道:“做买卖的事情怎么让礼部的人来谈?户部出马都更靠谱一些。他抓了礼部的人出面,无非是因为自己坐镇在后,有恃无恐吧?殿下,明日可否让我先会一会这位薛大人?”
褚雁翎笑道:“你们两人同住驿站之内,难免会要碰到。只是我原本想着越大人可能不想和飞雁的人碰上,所以将你们分别安置在东西两院了。”
“要碰面的,碰了面,才知道彼此的斤两。”
越晨曦幽幽道:“那就拜托殿下帮我安排了。”
第二天,飞雁的商盟出使团如期而至。领队的薛准年轻英俊,意气风发,在飞雁时和褚雁翎曾经有过几面之交,此次重逢也无需太多客套就彼此熟稔起来。褚雁翎将薛准迎入驿站,驿站站主也笑迎出来,躬身说道:“薛大人要住的院子小臣早已收拾好了。薛大人请随小臣来。“薛准扫了一眼院内,看到不远处的另一个院门门口有人把守,穿着的却不是鸿蒙士兵的服装,便问道:“那边是谁在住啊?”
“是金碧的越大人。”
“越大人?越晨曦?”
薛准挑着眉,“我与他也是旧识呢,上一次他到飞雁时,我是与他攀谈过的。既然有缘在此地重逢,我得去拜会一下才是。”
褚雁翎笑着拦道:“不急不急,好歹放下行李,稍事休整一下吧。越大人那边也得容我派人去问问看,人家要不要见啊?”
薛准笑道:“是我冒失,那就有劳殿下了。还有拜见贵国陛下之事,还请殿下帮忙。此次我国陛下还特意命我带了不少礼物过来,其中更有些时令的新鲜瓜果,若放久了就没法呈献了。”
褚雁翎挑着眉道:“你们陛下还是这么鬼点子频出的,怎么就能想到送新鲜的瓜果过来?”
薛准眨眨眼:“殿下没明白吗?其实这也是为了送给殿下您的皇子妃的。我们陛下和皇后说,皇子妃离家一年多,一定想念家乡食物的味道,所以让我都带了一些过来,这瓜果就是其中之一。但是又不好越过皇帝只送皇子妃,所以……”褚雁翎顿悟道:“他倒是真有心,回头代我向他致谢……”将薛准送入东院后,随便说了几句话,褚雁翎就转身到西院来见越晨曦,说道:“有意思,那薛准说是认识你,还要过来看望你,你们俩这见面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越晨曦问道:“哦?他也说要见我?”
沉默了一下,他幽幽笑道:“怕不是也要来摸摸我的底吧?”
“无论如何,先见了人再说。现在就见?”
“不急。”
越晨曦说道:“既然是他着急想见,不妨多耽搁一天。”
褚雁翎苦笑道:“你这心思算计的……我都替你累了。罢了,反正你们住得这么近,什么时候见,就全看你们自己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褚雁翎走后,越晨曦默默坐在屋内没有动。奉南隐之命一路保护他的武将乃是当日曾护送裘千夜回飞雁的胡家小将胡清阳,他见越晨曦似有心事,便走进来低声问道:“大人是否还有什么顾虑?”
越晨曦面无表情地说:“顾虑?最大的顾虑就是……如今这世上没有几个让我可信之人。”
胡清阳一怔,年轻的脸上有些涨红,问道:“大人所说的不可信之人里,是否包括在下?”
越晨曦安抚地笑道:“你多虑了,我所说的人并不是指你,而是……褚雁翎。”
“褚雁翎?他是鸿蒙的皇子,鸿蒙和咱们金碧现在这样的关系,褚雁翎不是我们的盟友吗吗?”
“太天真了,清阳,”越晨曦冷冷地笑:“褚雁翎娶的可是飞雁的女子,日后他的儿子有一半算是飞雁人。他会偏向金碧还是飞雁暂时还不好说,但是他绝没有他所表现的这样可靠。”
胡清阳问道:“那……越大人是否再联系鸿蒙的太子看看?”
“再说吧。”
越晨曦闭上眼,仿佛是要小寐了,胡清阳悄悄退出门,却听到他在身后问道:“清阳,最近有胡锦旗的消息吗?”
“他不是去了齐汉州?”
胡清阳回过头,“自从他去了那里之后,便没有听过他的消息。”
“哦。”
越晨曦有些心不在焉似的,淡淡道:“我以为……胡紫衣是去找他了。”
“胡紫衣?”
胡清阳又是一怔,笑道:“听说她和她爹大吵了一架,已经被赶出家门了。不过……这位大小姐的脾气大,从小到大为了婚事不知道离家出走多少回了。“她被赶出家门?”
这一回怔住的是越晨曦。“她爹又逼她嫁人吗?”
“哪年不得逼几次?姑娘都这么大了,迟迟不嫁人总是爹娘的一桩心事。不过这一次据说闹得比较厉害,好像是她爹要找好几位媒婆给她说亲,她和她爹吵急了,挨了一巴掌,就此翻脸了。我出京时,听说她爹还在找她的消息呢。”
越晨曦忽然想起那天胡紫衣来向他辞行时,当时在他身边的那位张太医曾经脱口说出过一句:“胡姑娘的脸……”那时候他竟没有意识到那句话的意思……也许应该说,是他向来不曾把胡紫衣的人和事放在心上。在他心里,这些年来最重要的事情只有飞雁的裘千夜和童濯心,以及金碧的皇帝和太子。胡紫衣……她之于自己,只是硬生生插入他生命中的一把刀,一把剑。有一种犀利的温柔,让人拒绝不得,却想逃离。但如今,先逃的人是她,他却不禁为她生出几分忧虑——到底是个姑娘家,一天到晚在外面四处漂泊已经很不稳妥了,又总是拒绝爹娘安排的婚事,更要为世人的口舌所辱。他不知道她是怎么和她爹严词拒绝而被打的,但是想也能想到她当时的执拗和倔强。每个人活在世上都是为了活得更好,比如更有钱,更有名望,更有人爱,偏偏胡紫衣这个傻丫头,这些都不要,只是痴痴地做着一些傻事,一些做了之后却永远都得不到回报的傻事。或许,这也像是以前的他?那个陪伴在童濯心身边左右,不曾计较过什么回报,最后却输得一塌糊涂的那个傻乎乎的越晨曦。世上最伤人的事情,莫过于情字。他早已绝了对情字的念想,胡紫衣这次走,应该也是如此吧……锦灵气喘吁吁地跑进府门,问道:“胡紫衣呢?有人见到紫衣了吗?”
一名丫鬟迎出来道:“紫衣小姐在屋里呢。说是一会儿要去宿县那边找人。”
锦灵顿足道:“去什么宿县,人就在眼前,我都已经给她找到了!”
她一边说一边往里跑,就见胡紫衣刚刚穿好衣服走出房间,锦灵立刻一把拉住胡紫衣的手,兴奋地说:“紫衣,我要是帮你找到神医,你怎么谢我?”
胡紫衣惊喜地问道:“真的?你找到了?从哪里找到的?”
“也该着我命好,今天和你哥一起出门去看新修的校场时,听一个士兵和别人闲聊,说东南山上这几天总有一对奇怪的夫妻,每天早出晚归的像是在找什么东西,那男的年纪不大却一头白发,两个人跟神仙似的。”
胡紫衣简直是狂喜不已,连声说:“没错没错,就是他们两个,我就知道他们得到这里来!快!跟我去找他们!”
两个姑娘出了门,各自骑了一匹马,直奔着东南山的山脚下来。胡锦旗已经先行安排了几十人在山脚下等待她们。她们的马一到,就有一名副将说道:“公主殿下,属下已经打听好了,那一对夫妻是来这里采药的,每天都是早出晚归,今天已经上山去了,晚些时候会下山,不如咱们在山下等待吧。”
胡紫衣心急如火,说道:“你们在山下等着,我上去看看。”
说罢就跳下马,沿着上山的小路自行奔上,任凭锦灵在后面怎么叫她,她都不理。这东南山不算很大,但是山势颇为险峻,可以容人行走的大陆没有,只是一些被砍柴和采药人踩出来的弯弯曲曲的小路。胡紫衣一手持剑,砍着身边的荆棘树枝,一边看着脚下的脚印,猜测着那一对夫妻可能会走哪条路。路边时常可以看到一些刚刚被砍断的树枝,断枝处还是新鲜的,她便顺着这样的路走,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忽然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这火绒花若是再不开,我的耐心都没有了。”
另有一男子的声音道:“你几时会是这么没耐心的人了?当初为了和我斗,一斗就是十年,那时候的你可比现在沉得住气。”
胡紫衣心下大喜,扬声问道:“请问可是公孙先生?”
密密的树影之中,有人款款站起,映入眼帘的果然先是那一头耀眼的白发。白发的主人——那位颇有几分仙风道骨气的中年男子略带诧异地看着她,问道:“姑娘找我?”
“正是!”
胡紫衣几步奔到他面前,诚恳地说:“我想请先生和夫人去救一个人。”
她看向从公孙身边站起的那位年轻少妇,与公孙不同的是,那少妇黑发如缎,容颜甚美,两人并肩而立,双眸都清澈明亮,犹如谪仙一般。公孙看了看自己的妻子,笑道:“没想到上山采个药还能被人抓住。”
他妻子哼道:“还不是你一路非要显呗你的医术高超,让别人发现了?”
“学医者当以治病救人为己任,我又不像你,一天到晚只爱毒物。”
公孙打趣着妻子,被妻子嗔怒地在他手臂上拍了两下。胡紫衣看不得他们打情骂俏,急急道:“二位都是医术中的圣手,我朋友的眼病一定可以被你们治好。若是二位肯救人,无论二位要什么,我一定双手奉上。”
那妻子的眼珠转了转,露出几分少女才有的狡黠,“要我们救人也不难,但是钱财我们是不爱的,总要有点特别的东西来换。”
胡紫衣急问道:“只要夫人说得出来的,我胡紫衣上山下海,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公孙疑问道:“听姑娘这口气,要治的人与姑娘应该是极为亲近的人了?”
“是我的一位朋友。”
那女子追问:“女孩子?”
胡紫衣咬牙:“男的。”
那女子娇笑起来:“哦……莫不是姑娘的心上人吧?”
胡紫衣昂首道:“不管那人与我是什么关系,我说了,只要夫人和公孙先生说得出来的,我胡紫衣一定竭力办到!只希望二位能施以妙手,将他的眼睛治好。”
“他的眼疾是天生的?”
公孙问道:“若是天生盲目,我们也是治不了的。”
“不是天生的,是去年他不小心喝了一杯毒酒,然后就看不清东西了。”
“喝了一杯毒酒?”
那女子怔了一下,看了眼公孙,然后小声嘀咕了一句:“怕不是在飞雁喝到的吧?”
她声音很小,本不是为了让胡紫衣听到,但胡紫衣的确听到了,立刻叫道:“就是在飞雁喝到的!夫人难道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毒?”
公孙也尴尬地别过脸去,轻咳了一声道:“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拙荆不过是瞎猜的。”
胡紫衣见他们有躲闪之意,心里一转,脸色沉下去:“该不是那毒酒中的毒药……原本就是夫人调配的吧?”
女子呵呵笑起来:“小姑娘真会想……”胡紫衣见她笑得僵硬,脸色更加难看,一改刚才的哀求,冷冷道:“若这毒药的确是夫人调配,那夫人就是杀人嫌犯,我要带夫人到衙门去一趟了。”
“咦?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公孙拦在两人身前,问道:“你还想不想让拙荆为你那位心上人解毒了?”
胡紫衣冷冷道:“你要是承认了那毒药与你们有关,我便不到官府告你们。”
女子哼道:“我若承认了,你才是捏住我把柄了吧?不过你也不用吓唬我,我仇无垢行走天下这么久,想欺负我的人多了,我若放倒一个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你可不要挟武自威,以为能吓到我啊。”
公孙笑道:“小姑娘,拙荆脾气不好,你也不要激怒她。否则她若召唤来毒虫毒蛇什么的,我也救不了你。你不就是想要一句话吗?好吧,我实话告诉你,一年之前,我们在飞雁救过一个人,当时他身中奇毒,治好后,他说想留一份毒药的底子,以备以后再毒发时,可以按毒配药……”胡紫衣冷冷道:“是吗?那这个人可真奇怪,难道不应该是求你们多留点解药,以备毒发时自行解毒吗?”
公孙耸肩道:“各人想法不同,我们也无需多问。”
“所以你们就将毒药配给他了?”
胡紫衣冷笑道:“于是他拿了毒药就去下毒害别人,你们这样助纣为虐,就不怕遭天谴吗?”
胡紫衣一番疾言厉色并没有吓倒他们两人,那女子的表情不耐烦起来,“真是啰嗦,我只管配毒,可不是下毒,毒药在谁的手上,怎么用,我可管不着。再说我那毒药已经轻了几分毒性,否则你以为你的心上人现在只是眼花吗?早就连命都要赔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