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飞尘在客房里尝试突破。他能觉察到瓶颈的存在,只不过这瓶颈不再如城墙一般坚硬,而是脆弱如浸水的宣纸。他只需汇聚全身源力,奋力一冲,这张脆弱的宣纸便将粉碎。然而他这次依旧没能突破成功。因为他在即将突破时,噬心酒的毒性再次发作,心头突如其来的痛楚直接打断他的突破。向飞尘捂住心口,倒在床上翻滚好一阵,待痛觉稍稍消退一些,方才坐直身子擦拭额上两颊的汗珠。“这噬心酒的毒不解掉,恐怕我这一辈子都难有突破!”
向飞尘想到这一点,忽然有些明白严俊树为什么不杀他了。想必严俊树也知道,向飞尘在中了噬心酒之后,很难成为严家的祸患,方才逞一回少年意气。向飞尘苦笑,眼见着窗外天光已逐渐黯淡,今天又将结束,便一脸愁容。而今向家举步维艰,若没人及时站出来,整个家族都将覆灭。被所有家庭成员称之为天才的向飞尘,现在却什么也做不了。仅这一点,对他来说太过悲哀。况且还有谢依云的背叛,同样如钢针一般嵌在他的心头,撕心裂肺,血肉模糊。向飞尘沉浸在无边的忧愁中,任思绪随意飘飞。不消片刻,他听到叩门声,向星腾在屋外唤他的名字,说是有个不得了的少年点名找他。这或许是一个借力翻身的好机会。向飞尘将信将疑地出门,在长廊上见石天路手持剪刀,懒洋洋地修剪着艳丽的海棠树。向飞尘感到惊讶,皱眉问道:“石前辈,你在这里剪海棠,不怕严家的人突兀冲杀进来吗?”
石天路淡淡说道:“至少现在,他们还不敢冲进来。”
向飞尘问道:“为什么?”
石天路道:“你去前庭看一眼就知道了。”
向飞尘同向星腾并行来到前庭,只见有些昏惑的客桌旁,石冠玉与一白衫少年相对而坐。这个白衫少年五官标致,肤色白皙,而且有种无以言表的奇特美感。或可称他丰神如玉,郎艳独绝。向飞尘想着,来到客桌没人的一面坐下。他再看少年,却没了先前留有些许距离时的惊艳感,唯有令人毛骨悚然的窒息感。这个少年的眼睛好冷好冷,冷到足以冻结人的呼吸与脉搏。向飞尘顿时明白严家人为什么不敢冲进来了。他惊坐在桌前,一时间一个字也说不出。而与向飞尘同行而来的向星腾,只匆匆看了少年一眼,便毫不犹豫转身逃离。这个少年,自然是来时杀人不沾半点血腥的范姜然。天色越来越暗,慢慢的,客桌旁的三人渐渐看不清对方的面容,范姜然终于开口了。他张嘴,露出整齐白洁的牙齿,温和笑道:“点灯,吃饭。”
他的声线如滴答落在湖面的雨花,清越而富有磁性,珠圆玉滑如杳杳歌谣。于是距离前庭足有三丈远的伙计战战兢兢地忙碌起来。待客桌四周与上方都燃起烛台,客栈顿时明亮如白昼。只不过火光映在三人的脸上,均宛如森森厉鬼一般慑人心魄。范姜然抓起桌上的筷子,慢条斯理地吃面,偶尔夹一下牛肉或春韭。向飞尘见石冠玉两手合成床架子,托着脑袋痴痴地盯着范姜然,并无半点畏惧之色,便也大胆起来。向飞尘端起桌上的雕花大碗,狼吞虎咽吃面,不过六七个呼吸,便将一大碗面全吞进肚里。他咕噜咕噜将面汤喝干净,随后看向范姜然问道:“你是谁?”
范姜然应道:“复姓范姜,单名然。”
向飞尘追问道:“你找我干什么?”
范姜然道:“吃面。”
向飞尘皱眉道:“我们认识?”
范姜然道:“我认识你,但是你不认识我。”
向飞尘问道:“你怎么认识我的?”
范姜然放下筷子,目光幽深地看着向飞尘,平淡应道:“我刚来这个小镇,就听到许多人在议论一个名叫向飞尘的少年,这个少年也就是你。”
向飞尘回忆起向家最近的变故,镇上有人议论他也不足为奇,追问道:“然后呢?”
范姜然目中冷意淡去,反而明亮如火,平静说道:“有人说你以通源境巅峰的实力打败了吐纳境高手。”
向飞尘不否认,点头说道:“这是事实。”
范姜然道:“又有人说你被一个家族的人包围在这个客栈里,因而我问路找来了。”
向飞尘不是很懂范姜然的意思,只好继续询问道:“你从别人口中认识我之后,就找我吃面?吃完面之后,你又想干什么?”
范姜然随口道:“吃完面之后,我要确认小镇里,关于你的传言是不是真的。”
向飞尘蓦然住嘴,因为范姜然的双眼再度变得冰冷而触目。在一旁宛如犯了花痴的石冠玉插嘴问道:“范姜兄,你打算怎么确认这个传言?”
范姜然不搭理石冠玉,抓起桌上的筷子再次吃起面来。向飞尘不说话,耐心等范姜然吃面。摇曳的烛光下,范姜然的神情格外淡雅,似对眼前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待他吃掉碗里的最后一根面条,缓缓站起身时,客栈里的气氛凝重到极限,随时都会发生惊变。范姜然抓了一下左手手腕佩戴的玉镯子,一柄碧绿匕首凭空出现。他用匕首尖口指向向飞尘,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妖异而迷人的微笑,认真说道:“你能活下来的话,我就相信你能打败吐纳境高手。”
此刻向飞尘还在惊异范姜然的镯子,待听闻这句话,旋即认真起来。范姜然静等片刻,确定向飞尘做好战斗准备,手中匕首仿佛倾泻的月光,冷而锋锐,直指向飞尘的心口。向飞尘已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这柄显眼的匕首上,然而范姜然动手时,他依旧无法捕捉匕首的攻击轨迹。这一瞬,向飞尘再次感觉周围一切事物的运动,均缓慢如艰难爬行的乌龟。时间再次在向飞尘面临生死危机时,诡异拉长。向飞尘看到距离自己心脏不足一尺的匕首,用尽全力向左闪避。他做好决定,时间流速再度恢复。范姜然的匕首向右偏了大概两寸,已错开心脏要害。他的眼里闪过一抹满意之色,突刺而出的匕首,竟稳稳停在向飞尘的胸前。他的力量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刚好刺破向飞尘的衣服,触到肌体而不刺伤肌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