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天路的想法非常简单,便是静候一天,等那或许会出现的救援与希望。如若局势一天后仍无转机,石天路将吃下焚身丸,以绝对的力量击溃围困此地的严家人,为向飞尘、向星腾制造脱身契机。因为石天路见识过严俊树那可怕的洞察力后,意识到凭他们四人的力量,绝对斗不过严家。向飞尘很佩服石天路的决意。身为男儿,知恩图报,轻死重气,当然令人心悦诚服。只不过这事从里到外都透着奇怪的意味。如果向飞尘、向星腾来鹏海客栈,只是为了寻求石天路的帮助,进而脱身的话。那他们为什么不出了暗道就直接离开白鱼镇?这样既能保证二人安全,又不连累石家父子,再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向飞尘沉思之余,石天路再次去到前庭的大门口,抽出小凳子坐下,静守着门外的严运恒一众人。石冠玉有些生气,原地跺脚几次,独自跑去后厨找吃的。向飞尘与向星腾相视,均大步追上石冠玉,追问焚身丸的作用。石冠玉嘴里塞满包子,随口敷衍道:“吃了焚身丸,大概能获得比自己原本高出一个小境界的力量,持续一盏茶时间。”
向飞尘顿时失去期望,转身就向客房方向走。他现在是通源境巅峰,借助焚身丸的力量,最多提升到吐纳境低阶,根本不足以对付偌大的严家。至于向星腾,也是通源境巅峰,算上星回的话,实力和向飞尘相差无几,也依赖不了焚身丸。向飞尘一路回自己的客房,发现客栈还有许多住店的客人,这些人里不缺乏稍有实力的武者。“你说堵在门外那些人?还是算了,他们可都是严家的人,招惹不起的。”
向飞尘一连试探几位住客的态度,他们均用类似的回答将这事推掉。住在鹏海客栈的住客,显然都不是白鱼镇的居民。他们大多是从梁国翻山越岭而来的旅人,以及附近其他城镇来做生意的商人。这些人尚且知道白鱼镇的严家招惹不得,白鱼镇的原住民不可能不知道。而今向家已几近失势,严家则如日中天。白鱼镇内向来趋炎附势的武者们,不帮着严家落井下石便已是仁慈,又怎能期待有人前来救援?向飞尘做好与严家人决一死战的觉悟,回到自己的客房,盘坐着尝试突破。石天路对严俊树的评价非常高,甚至认为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这足以证明严俊树是罕见的天才。向飞尘也打心底承认他是天才。毕竟能在生死一线的实战中强势突破的武者,闻所未闻。他怎可能不是天才?可是天才也好,庸人也罢,向飞尘凭借通源境巅峰实力战胜吐纳境的严俊树,也是不争的事实。重伤状态的严俊树尚且令石天路敛容屏气,身受噬心酒折磨的向飞尘便未必不能更强。向飞尘不吃谢依云做的点心,尝试突破时便不受散源粉干扰。现今他想借助玄露丹的强大力量,强行突破吐纳境。春日的暖阳虽好,一直站在太阳下总归乏累,尤其是严运恒这种上了年纪的老人。他吩咐严家子弟抬来还算宽敞的轿子,坐厢内惬意地休憩起来。他一睡便忘了时间,再醒来时已是黄昏十分。他掀开帘,随意地活动四肢,不经意抬眼,看见昏黄的长街尽头,一名清瘦少年正安静走来。距离较远,严运恒看不清少年的面容,只知他身着整洁白衫,沾染些许黄昏的光,变得如孤鸿一般悲凉触目。少年仿佛不知严家人已将这条长街堵塞,拖着猎猎的发丝与衣衫,不徐不疾走来。时间在此变得格外冰凉,仿佛少年的每一步都尤其冷酷,给予严运恒难以言表的惊恐。少年越走越近,严运恒终于看清他的面容。这是一个相貌十分标致,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俊俏少年。少年眉清目秀,衣冠楚楚,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均白皙若玉石,妍妙而惊艳。他的眼睛像长夜里的两点星光,虽明亮,却不带丝毫温度。而他那光洁手腕佩戴的翡翠镯子,竟也透着难以形容的诡异气息。“宛如一口深渊!”
严运恒暗自思考许久,终于想到深渊这个词汇。这个仿佛从黑暗尽头走出来的少年,无论是那诡异至极的镯子,还是他本人,均像令人不寒而栗的无底深渊。少年走近,偏头看到鹏海客栈的招牌,转身就向大门走去。一个严家子弟趾高气扬地拦住少年,大声呵斥道:“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少年抬眼看了一下,轻启双唇,微笑说道:“我叫范姜然,来这里找人、吃饭、住店。”
范姜然说完就绕过严家子弟,径直向客栈走去。严家子弟怔了一下,回头一看,范姜然已走出好几步。“混账东西!”
范姜然笑得温柔和煦,严家子弟却感觉自己受了屈辱,大骂一声,抬手一拳轰去。范姜然微起右手,轻拍左手手腕的翡翠镯子,便有一柄翠绿如嫩芽的匕首凭空出现。他不回头,抓住匕首反手一剜,不偏不倚刺破严家子弟的心脏。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石火的瞬间。严家子弟的拳头还僵在空中,范姜然已无声抽出匕首。木人石心,杀人喋血,干净利落!鲜血如湍濑激流,霎时炸开无数点,变作鲜红的流光。然而不仅范姜然全身上下不沾一滴鲜血,连他那分明刺入人的血肉的匕首,竟也干净如初。他前行一步,凭空出现在他手中的匕首,忽又无端消失。待众人反应过来,严家子弟已倒在血泊中,其余人则忘了愤怒,甚至忘了恐惧。他们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现在不能动,甚至不能呼吸。否则他们都会死,如倒在地上这人,被剜破心脏惨烈而死。于是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定定地看着范姜然的背影,不敢发出半点声响。范姜然走到鹏海客栈的大门前,淡淡地看了一眼坐在门口的石天路,温和问道:“店里还有吃的吗?”
石天路用手按住眉心,平复心绪后,摇头道:“今天没生意,伙计们也没准备吃的。如果你饿了的话,我可以现做给你吃。”
范姜然平静道:“两碗清汤面,再随便炒两个小菜。”
石天路下意识问道:“不喝酒?”
毕竟来这里吃饭的客人总要喝上几杯,尤其是春风得意的少年们。范姜然却尤为冷漠地摇头道:“我不喝酒,酒会干扰我的判断。我现在只想见一个人,你能把你们店里,那个名叫向飞尘的人请过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