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炎驻足在一只青蛙灯前。这只彩灯做的惟妙惟肖,除了样子像只青蛙,灯身上的题字也蛮为有趣,“闲寂古池旁,蛙入水中央,悄然一声响。”
“相公快来看,这只狐狸灯好有趣。”
沐萱盯着眼前的灯笼,红色的灯笼上画着一只小狐狸,狐狸的一双眼睛又细又长颇有神采,上面还题着几个大字,“狐狸化作公子身,灯夜乐游春”。裴湛扫了一眼花灯,又意味深长地打量了她一眼,“确实有趣。”
沐萱细细地看了眼狐狸灯,这才醒悟过来,小狐狸居然也穿了件火红的披风,和她的衣服一模一样,原来裴湛是在打趣自己。“这灯笼上的题字颇为清雅,是谁写的?”
沐萱接过狐狸灯,越看越满意。裴湛叫过小厮平安,低声吩咐着。卖灯笼的摊主一看裴湛和沐萱的装束和马车,就知道遇上了有钱的主,殷勤地说道,“这可是杏林堂谢先生的手笔,他不光医术好,这诗书也是我们南楚一绝。要不是当年他家出了事,他这文采绝对高中!”
“你说可是谢逸清谢先生?”
裴湛问道。“是是是,就是他。”
摊主急忙说道。“那给我看病的谢大夫也是他了?”
沐萱一惊,怎么会是他?她当时在病中,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出她来?沐萱的姨妈嫁到了谢家,谢逸清是姨母的儿子,她小时候体弱多病,在外祖家养过几年。谢逸清那时候也经常和姨母去外祖家,沐萱小谢逸清两岁,一直是他身边的小尾巴。姨妈有时候拿她打趣,“萱儿,长大了给我们家逸清做媳妇好不好?”
沐萱问,“给他做媳妇有点心吃吗?”
大人们被她逗乐了,外祖母笑道,“点心当然有,你想吃多少管够。”
后来姨父去世,谢逸清和姨母回到了江苏老家,表兄成了记忆中一个模糊的影子。原以为他会像姨夫一样走读书中举,没想到却去学了医。想想曾经的时光,和谢逸清在一起的日子无忧无虑,只有欢笑。而和裴湛在一起,会让她觉得幸福甜蜜,也会让她痛哭落泪。“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适?”
裴湛体贴地问道。外面的雪像鹅毛一般纷纷扬扬地洒下,“这雪又大了,咱们回去吧?”
沐萱看着天色道。虽然出来一趟很难得,但她担心出来太久了惹麻烦。裴湛嘴色含着笑意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答应带你去百味楼吃他们的招牌菜的,你这是想让为夫食言?”
马车穿过南街,拐过弯走到一条偏静的小巷停了下来。平安先出去安顿好了,裴湛才携着沐萱一起下车。巷子离最繁华的南街仅一墙之隔,却又隔外的清幽安静。沐萱盯着牌匾上“知味楼”三个字笑道,“这就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楼。今夜怎的客人这样少?”
“因为他们的东家今夜要带夫人来吃饭,所以提前清了清场子。”
沐萱瞪大眼睛,“你是说,这知味楼是裴家的产业?”
裴湛点了点头。沐萱有些震撼,裴湛的父亲裴秀在世时,裴家的生意做的远没有这么大。更难得的是,他居然为了和自己吃上一顿饭而清了场子。沐萱心下有些感动。若干年以后,沐萱的心境已完全不同。她想起这件事时,心里留下的却只剩讽刺。裴湛点了松鼠桂鱼、东坡肉、酒酿圆子和几个蔬菜。冬季蔬菜少,也不知道知味楼从哪里找来这么多新鲜的食材。菜很快端了上来。裴湛温了一壶桂花酒,在那里自饮自酌。忽然听见楼下笑语宴宴,沐萱推开窗户望去,南街上一溜长行,上百个妇女个个穿着绫袄,相携着穿城而过。雪地上留下一串串清晰的足迹。南楚习俗,妇人们腊月十五一起结伴穿街过城,可以驱邪除病,保一年健康平安,叫做“走百病。”
领头的年轻女子没带帷帽,穿着狐裘大衣,长的美貌娇俏,在人群中格外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