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璟月果真如她所说学什么都很快,自己暗暗琢磨了一下白钰的话又尝试了几次竟真就抓到了一条大鱼。“哈哈哈!白钰你快看好大一条呢!”
李璟月欣喜的将鱼举起来给他看。白钰看着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说什么便看见那人手一滑,“碰!”
的一声,到手的鱼逃离了魔爪。喜悦未达三秒,就再次两手空空,李璟月嘟了嘟嘴:“怎么这样啊!我好不容易才抓到的。”
白钰轻叹了一声,“无事,再抓一只吧。”
等到回去时已经接近徬晚,二人收获颇为丰盛,一下午竟抓了整整三串鱼。李璟月本是随口一说,怎想这天还真给军营加餐了 。虽不能管饱但也总能让戒荤一月的士兵们嘴里沾一沾肉香了。鱼盘里很快便见了底,半点汤汁也未曾剩下,李凌燃对于桌上的菜向来不在意,吃完放下碗筷就准备离去,余光里突然瞧见一人偷偷拾起桌上一块吃剩下的鱼骨头,悄悄放进嘴里嚼了嚼,一脸幸福。李凌燃轻蹙了下眉,快速别过眼向外走去。晚间,帐内烛光晦暗,李凌燃坐在案前望着烛火发呆,朝廷的粮草又没有发下来的,军饷也少了一半。这些士兵平日里训练本就劳累,又是一些孩子,还在长身体,挨饿怎么受得住?难道要他带着一群脸色发黄,瘦骨嶙峋的士兵上战场不成?白奕飞掀开帘便看到李凌燃一手扶额,面脸忧愁的模样。“可是在为了粮草发愁?”
白奕飞缓缓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道:“不如叫人出城去农户家里寻一寻去年的陈米?”
李凌燃:“如今这年岁,农户自己都吃不饱了,哪里还收得到陈米?家去哪里寻得莫说路程遥远,这价钱定然也是不菲的?哪里有那么多银两?”
白奕飞:“农户家里寻不到,便去米行,总是能买到的。”
李凌燃:“可是今年的军饷只发下来一半,就算是有米我们也没有钱啊!”
白奕飞笑了笑:“离京的时候我刚好到带了些过来,届时你再凑些,解一解燃眉之急。”
李凌燃蹙着的眉这时才松开了些:“我在给京中书信一封,将这边的情况说一说。”
李凌燃站起身:“白老弟,到头来到真成了你帮我了,还得为这里自掏腰包我真是……”说着说着李凌燃心里便又是一阵酸涩,揽过白奕飞的肩道,“老白,那天我如此言语,你怪不怪我?”
白奕飞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他第一次来军营时李凌燃对他说的话,释然道:“你说的都是实话,我怪你作什么?快莫要说这些话了!我既答应了你要好好管理这里,就是一定要说到做到的。”
李凌燃拍了拍他的肩,心中愧疚一时也无言,片刻后才问道:“你觉得派谁去比较合适呢?”
白奕飞道:“那日我在军营里见到一个孩子在领兵,那人看着年纪轻轻做事却甚是沉稳。”
李凌燃低头想了想:“你说的可是清言?”
白奕飞:“应该是吧?”
“你眼神犀利,推荐的人定是留心了许久的,我自是相信你,清言那孩子也确实不错。既如此我明日便叫他和嘉年一起出城去寻寻,他俩自幼在一起,感情深厚,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俩人正说着却突然听见门口处传来一记女声:“阿爹,我也想去!”
“将军我也是。”
白钰看着他们,声音不大不小,却能让人听出里面的坚定。李凌燃看向他们,厉声道:“胡闹!瞎凑什么热闹?这是去玩吗?再说了,你娘能同意让你去?”
李璟月:“那不是还有您吗,只要你不说她哪能知道?”
李凌燃转过身背对着她:“那也不行!”
李璟月见他态度强硬,又求助似的看向了白奕飞。白奕飞弯了弯眉梢:“我倒是觉得让他们去也无妨,正好历练历练。”
李凌燃思索片刻,瞅着李璟月与白钰闪烁异常的眼神,最终还是软了下:“让你二人出去见见世面也无妨。但切忌,路上一定要听清言的话,不可顽皮、胡闹!另外,你们四人再送封信给京城的戚太尉——戚悦,明日你们出发时我会将信交给清言。”
翌日陈清言坐在车前驾马,其余三人则坐在车内。一上路李璟月就开始不停的问东问西,陈清言一边回着话一边时不时再出言讽刺一番,冯嘉年早已习惯了二人的吵吵闹闹,静坐在一旁自己默默笑着,白钰更多时候则是看着窗外沉思,只在别人提到他时才偶尔答上一两句话。“老陈,你快说呀!那条蛇后来怎么样了?”
陈清言挥起鞭子,在马身上抽了一下,嗤笑一声:“臭丫头,叫谁老陈呢?没大没小的!我有很老吗?嘉年你说说,我老吗?”
冯嘉年看了他一眼,微微勾了勾嘴角,浅浅一笑,也不说话。“行行行!你不老,一点也不老,所以你倒是快说呀,那条蛇最后到底怎么样了?”
陈清言:“啧!还能怎么样?杀了顿汤呗!”
“啊!那蛇也没干嘛呀,不过是饿了出来找点吃的,怎么还给打死了呢?再说了那老鼠不是要偷粮食吃?真要算起来那蛇还为民除了呢,这岂非是恩将仇报?”
若是见着什么都吃,那我们与山上那些猛兽又有什么区别?李璟月托着腮,一脸茫然,坐在一旁静静的沉思着。这时白钰才瞥了她一眼,像是知道这人心里在想什么:“如今指不定有多少饿死荒野的人?莫说是能吃的,只要是吃不死人,什么东西不能拿来充饥!身处绝境的人,心里边就只剩下活下去这么一个念头。且不说弱肉强食本就是自然法则,就是动物饿极了连同类都吃!又何况人吃其它动物呢?”
原先一直看着路况的陈清言闻声忍不住回头瞧了瞧:“白小弟,这话说得倒是挺对,人这一生本是在不停追求生存,若是一个人连命都没有了,其它的也就都变得没什么意义了!”
“小白弟弟小小年纪,看得却比许多人都通透,自己性命堪忧之时,哪里还顾得上的什么。”
冯嘉年不笑了,一双漂亮的眸子暗淡下来,浅墨色的眉头向内挤压了半分,像是一下子坠入那个漆黑寒冷的夜里,拉开了那尘封已久 的灰匣子……天空灰蒙蒙一片,厚重的云层挂在天上被压得低低的。雨一直下,一直下……河水漫过了堤坝,“哗!”
的一声,毫无预兆便冲破了周围的束缚,犹如上天一个调皮的孩子,趁着雨势悄悄躲在水里,化作一条来势汹汹的水龙。人群是油锅里的蚂蚱,翁乱一片。“河堤要塌了!”
“跑,快跑,快跑!”
男人望了一眼水势,来不急收拾行李,一脚踹开木门,正打算跑出屋子就被抱住了腿。“爹爹!我要和你一起。”
“滚开!”
带上你,我还怎么跑,河堤一塌,到时候一个也跑不了。“爹爹!”男孩抱得更紧了。男人怒喝一声:“滚开!你娘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偷了老子的钱和汉子跑了,鬼知道你是不是我亲生的。”
男人用力甩了甩腿,发现还是没呢能甩掉,便抬起另一只脚,冲着男孩脑袋就是狠狠一踹。被踹得眼冒金星,手上的力道自然就松了。见他松手,男人急忙将他踢去一边,消失在雨幕中。河水决了堤,五六岁的孩子坐在一口木盆中,小手抓着木盆边缘,用力到泛白。洪水肆意,一不小心就会被卷进水里,小孩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嘴唇都变成了暗紫色,颤颤巍巍不知自己被冲去了何处。再醒来时就瞧见了一双充满好奇的眸子。冯嘉年望向那人驾车的背影,十多年过去了,好像什么都没有变,这人还是当初那个满眼好奇的男孩。陈清言恰巧这时突然回过头来,两人视线碰撞。分明只是淡淡的一眼,却似带着飞舞的火花,烧进了他的心里,“啪!”
的一声炸开了。有点疼,有点暖。冯嘉年愣了愣,目光闪烁。“你看着我干什么,傻了?”
陈清言转过身就见这人傻傻的盯着自己不经暗自想到:自己刚刚有做什么吗?没有吧,他不是一直在驾马吗?这人不打算理会他,低头轻笑着:“没什么,你进来歇一会儿吧,我来驾马。”
听他说要来驾马,陈清言吓了一跳:“可别,你待在里面就行,出来要是嗑着碰着了怎么办?”
没办法陈清言从小就是被人吓大的,想起那些事,他都要觉得这人是专门来克他的。以前他带着一群人下河摸鱼,别人都没事就他,偏得被石头划破脚,伤口还大得吓人,若是不处理,河水都能给他染红。那人最后一条鱼是也没能抓到,还得他背着回家。要不就是练武的时候摔一身伤,不过这些都还算是小事。最让他害怕的还是这人生病的时候。有一次冯嘉年得了风躺在床上烧三天三夜,时冷时热,出了一身的汗,吃药也不见好,最后请了三四个医师一起来瞧研究了半天才弄出来一副新药,又过了两三天才慢慢好起来的。第一次见着那人时,他浑身都被树枝挂破了,衣服破破烂烂的,带着血,倒在泉溪城外的草地上,气息微弱得哪里有出半分人样。好不容易把他从鬼门关抢回来,偏生老天就是看他不顺眼,不是让他生病就是让他流血,跌跌撞撞长这么大,那人身上便常年萦着一股幽幽的药香。这么个难养的人,换了别人家说不定就丢了,但谁叫爹娘喜欢他呢?好吧陈清言承认这人也不讨厌。没办法,这个人就是有这种力量,脆弱得让人忍不住想要伸出羽翼好好保护他,将他放在锦绣从中长大。好在他们家是做丝绸生意的,家境还算不错,养这么一个药罐子到也不算问题。陈清言觉得他日后的弟媳指不定就是冲着那张脸,才愿意嫁给他这义弟弟,不然谁会心甘情愿照顾一个药罐子?想到此处陈清言的目光暗了暗,脸上的笑容都淡去了几分。“清言兄,找个地方停下来吧!”
似听见有人唤他,陈清言急忙拉住缰绳,回头问:“啊,什么?”
白钰看了看天继续说道:“天色不早了,不宜夜间赶路。此处荒郊野岭难有人家,我们找个地方歇一晚,明日在走。”
“好,行!我看看四周有没有没有宽敞一点的地方。”
“你在往前走百来步,我刚刚见那有个山洞,我们可以去看看。”
“好!”
陈清言出声应着,这事竟然还得要个十来岁的孩子提醒,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他刚刚想得太入神,完全没有注意到天色已晚,已经不再适合赶路了。李璟月瞅了瞅他,取笑道:“老陈,怎么突然傻了?不会是心里偷偷想着哪位漂亮姑娘,把正事儿都忘了吧?”
看了看不远处的山洞,陈清言拽了拽缰绳,才满不经心的回道:“对呀,刚才我不是正想着去哪才能给我面前的这位小姑娘打条蛇来炖汤喝嘛!”
闻言李璟月面露嫌弃之色,急忙摇了摇头,摆摆手:“咦,不要不要我才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