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大约有两三百多平米,屋顶上悬挂着几把吊顶电扇,下面是几张硕大的圆桌子,圆桌子旁放着高靠背的椅子。金山端来饭菜,放到桌子上,然后坐了下来。黄平和魏华松也端着饭盒来到餐桌旁,四个人坐在一起吃饭。各自的饭盒里盛着三个菜,一个豆角肉丝,一个白菜豆腐,一个西红柿炒鸡蛋,满满的米饭。魏华松和黄平看着菜摇着头骂着,意思是菜品很差。这样的饭食对于我而言,是奢侈。“前两年,那菜好啊,又多啊,随便吃啊,牛肉,羊肉,那叫一个爽啊;一天三班倒,不管白天晚上,都有吃的哟。”
黄平摇着头兴奋而高兴地说,言外之意就是说现在不如从前了。“你们来厂里几年了?”
金山一边吃饭,一边问。“我们来了四五年了。”
黄平笑着说。“你们最高拿多少工资?”
金山继续问。“那时候,一个月拿一两百的工资,多爽啊。”
黄平吃着饭说。“现在呢?”
金山问。“现在,呵呵。”
黄平笑起来,随着冷笑身体抖动起来,有些心灰意冷地调侃地说,“几十块吧,呵呵。”
魏华松瞪了黄平一眼,微微一笑,说:“厂里上新产品,应该会好起来。”
金山这才笑起来,看了看我。我们相视一笑。四个人吃了饭,在产区里走了一遭,然后来到蓝鸟汽车跟前说了一通话,就走出大门,向宿舍走去。四个人一字排开,肆无忌惮的走着。魏华松讲述着一些发生在沙洲的一些帮派的故事,金山听得津津有味。回到寝室,魏华松还是继续讲述,滔滔不绝。我不喜欢那些故事,原因是我不想参与那些。我来到走廊上,站在二楼眺望远方,想起了家乡。家乡里的很多人和事,让我历历在目,十分想念。我拿出信纸,想给谁写信,但想了半天,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金山说:“要不,给我哥写封信吧?”
我愕然地看了看金山,不解地摇头。金山笑了笑,又说:“他们结婚,我不能参加了。还有就是,我在沙洲上班,让家里人都放心。”
于是,我提笔写信,将金山的大概意思写了。金山拿起信纸,大声念了一遍。金山感觉很好。我也想给我哥写信,但因为穿了他的解放鞋而不好意思写。金山拿着信和我一起去出宿舍,走在沙洲的街道上,情不自已;感觉以后就要在沙洲生活,越想越快活。我和金山一起到邮局邮寄了信,金山带着我去看录像,都是香港的枪战片,十分精彩。我们一直看到半夜才回到宿舍。天空中飘洒着小雨,就像千丝万缕的丝线在空中飞舞,小院里水泥地面已经湿了,闪着无数的光亮。不知不觉中,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这样的一种清香来自哪里?我四下里寻找,一无所获。6号寝室门口走出两个小姑娘,大约十四五岁的样子。她们俩都穿着海军风水手服,十分新颖、可爱。不一样的是一个姑娘穿着白色的凉鞋,另一个姑娘穿着蓝色凉鞋,她们露出的白嫩的胳膊和腿就像刚洗净的莲藕。她们挨着走廊的栏板站立着,显然有点害羞的样子,嬉笑间时不时窃窃私语。我有些难为情,想离开吧,但又挪不动腿。穿白色凉鞋的姑娘好像闻到了什么,脑袋伸入雨里,不停地用鼻子搜寻着什么。雨珠儿飘落在她稚嫩的脸上,形成晶莹透亮的水球,水球不断从脸上滑落。穿蓝色凉鞋的姑娘鼻翼轻轻地扇动着,四下里张望着,忽然用手指着院子里的树干大喊:“燕子,你看!花开了,花开了。”
原来她叫燕子,燕子拍着手也一起大叫起来:“小娇,我看见了,我看见了,花开啦!花开啦!”
我顺着她们的眼光,发现树枝上绽放的一簇簇,一簇簇的花儿,白的,淡紫的,漂亮可爱,散发出阵阵清香,多么漂亮的花儿啊。这是什么树,开着这么漂亮的花?我一时兴起想去问两个小姑娘,这是什么花?似乎没有这样的勇气,一时间再也找不到其他人可以询问的人。心想,这花跟桃花一样,也在春天里开?不知道是什么花?我仔细地看着那一簇簇的花,像一个个小喇叭一个个紧挨着一块,多么可爱的花啊!燕子和小娇的叫声惊动了好些人出来,楼道里一下子站立了好多人,金山和黄平,还有魏华松也来到走廊;楼下的寝室里也走出好多人,站立在小院里,抬头观看树上的花。大家都高兴地看着满树的花,叫嚷着,笑着,议论着。姑娘们看着树上的花,蹦跳着试着用手够不着,依然不忍离开。小娇推搡着魏华松,叫道:“快帮我们去摘一枝花下来吧?”
燕子也在一旁蹦跳起来,催促着魏华松去摘树上的花。这时姑娘们一窝蜂围着魏华松,蹦蹦跳跳叫嚷着让魏华松摘花。魏华松在姑娘们的面前极为腼腆,黑色的脸腾地变成了猪肝色。姑娘们你一句,我一句叫嚷起来,请魏华松摘花。魏华松再也不好再推托什么,已是蠢蠢欲动。在场的姑娘们看到这样的情景,一起热烈地拍手叫好。黄平继续鼓励道:“上,上,上。”
魏华松紧腰带,松了一口气,猛地从走廊上跳上了栏板上,慢慢蹲下来,双手展开,像一只大鸟展开了翅膀。姑娘们顿时跳跃起来,有的拍手,有人发出尖叫。魏华松纵身往下一跳,从二楼的栏板上直接跳到了一楼了,我看到这样的情形惊呆了,赶忙从栏板探出头看:魏华松已经着地,双臂做了一个平衡的动作,像一只大鸟落到了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