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循声看去,只见那人:身长八尺有余,头戴一顶藏青色山谷巾,身着一领石青色木棉长襦,一副书生打扮。生的四肢修长、面皮白净,三绺长髯。 正是“刀笔将作”陆远。 刘备一瞧陆远愿去,欢喜点头道:“陆兄弟若是愿去,大事可成矣。”
陆远一旁的姜玉尘闻言,却撇嘴嘟哝道:“公明哥哥也是心大,这厮那张利嘴,不怕哪句话惹恼了董平,把他舌头割了么?”
刘备、陆远见说,都觉尴尬。 刘备笑道:“陆兄弟确有失言时候,只是其余一干兄弟都是粗鲁厮杀汉子,若教彼去,三两句非战在一处不可。”
姜玉尘莞尔一笑:“既恁地,不如教小妹与他同去?有俺看着这厮,这厮定不敢胡乱言语。”
刘备心中暗笑:这小妮子分明是不舍得与陆远分别,才借故这般说来。 思量到此,刘备心领神会,微微点头道:“姜家妹子言之甚是,你两个一道,正好扮作夫妻,也好混入城去。”
姜玉尘、陆远听了,面儿都是一红,心中正欢喜,只听一人问道: “公明哥哥却使不得,这两个武艺都是平平,倘或教程太守亲信察觉,岂不毫无自保之力?”
众人循声视之,却是“毒扁鹊”祝汉长说话。 陆远一瞧是祝汉长,登时颇不服气,高声道: “祝医生休小看人,须知陆某如今本领,或许不及鲁师父、武二哥,却也称得上今非昔比。俺自得金台拳谱,无一日不努力研习,昨夜遥击柳树一掌,掌风所过,竟使柳枝摇动,你想那一掌倘或打在敌人肉身之上,岂不将其重创。”
陆远一番话信誓旦旦,听得李逵信以为真,便要与他动手尝试。 只见祝汉长先一步抢到近前,口里叫道:“让俺试试。”
扑一拳打去,陆远措手不及,面上早中一拳,扑地倒了。惹得帐中好汉都笑。 姜玉尘恐他伤了,急忙扶起他来。 陆远挣扎起来,摆手道:“你这厮好没道理,俺说掌风厉害,又没说俺身手轻快,容易躲避,有种的立在那里,教俺打上一掌试试。”
祝汉长笑道:“俺又不傻,即便你没练成甚么金台拳谱,打一下也不好受,俺才不试。”
众人又笑,陆远则咬牙切齿,执意上前打他,正耍子,却见李逵来在近前,分开两个,大声叫道: “陆兄弟有甚本领,大可教李逵试试。”
陆远蹙眉道:“李大哥毕竟肉体凡胎,又是公明哥哥爱将,倘若兄弟一时失手,打伤了李大哥,岂不糟糕。”
刘备心中好笑,强自忍着道:“你只管使出十成本事打他,他若伤了,是他自个讨打之过,与你并不相干。”
李逵也把眼一闭,昂然道:“公明哥哥说的极是,大丈夫敢作敢当,陆兄弟休要婆妈,只管打来。”
陆远见两位哥哥都这般说,再推脱属实太过扭捏,这才道:“恁地,休怪兄弟无情。”
他先是对空比量了两掌,接着绕着李逵转了三圈,紧攥的双拳一前一后,亮了个架势,向后大喝一声“着”,右拳一翻,化作一掌击出,但听得“砰”一声,正打在李逵坚实胸膛之上。 须知在场好汉都是拳脚功夫的行家,瞧他这般举止,端的有模有样。不由暗吃一惊:莫非这厮短短时日,真个精进神速? 情急之下,纷纷起身来看李逵。 陆远也是担忧自个手重,伤了李逵性命,急切来看。只见李逵微微睁眼,正色问道:“打完了么?怎没甚知觉?”
刘备这下再忍不住,第一个哈哈大笑起来,众好汉一瞧,这厮果是装模作样,争些儿吃他骗了,哄一声也都笑了。 陆远却啧啧称奇:“不应该也,李大哥怎的毫发无损?”
他正自寻思,忽觉耳根处火辣辣地疼。却是姜玉尘揪起他一只耳朵骂道: “你这撮鸟,殊不知人家哥哥们一身本事,都是日积月累,常年打熬筋骨、厮并中得来的,你只是纸上谈兵,空学了不足一月,如何与人家相提并论也?”
陆远闻言,满面羞愧,低头不语。 刘备这时劝解道:“姜家妹子也休怪他,他并非习武之人,岂晓得其中道理?”
燕青这时笑道:“却也难说,万一咱们陆兄弟,天生便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呢?”
众人闻言又笑。 耍笑一阵,刘备教都止住了,这才谈及正事道:“适才祝神医所说,众位都亲眼见了,可谓不无道理,恁地,须差两位兄弟与你夫妻两个同去。”
姜玉尘听刘备直言她夫妻两个,面上愈红,当即嗔一声“公明哥哥。”
帐中许多兄弟也都瞧出端倪,不由哄一声又笑。李逵却不晓得,仍想着要入城中保护两个,直言道: “既是陆兄弟尚未学成,小弟愿与他两个同去。”
刘备瞧了李逵一眼,喃喃道:“若教你去,恐须另差七个兄弟一道。”
李逵不解:“哥哥这是如何说来?”
刘备笑道:“自然是恐你这黑厮惹事,多教几个兄弟看着。”
李逵大嘴一撇道:“俺只不惹事,都听哥哥分付便了。”
刘备微微点头,知道李逵心地单纯,乃对一旁燕青说道: “燕青小乙可与他们三个同去,路上看好了李逵,那厮若敢吃酒误事,只管摔得他屁股作八半。”
李逵不禁摸了摸肥大屁股,心中一阵骇然。原来燕青小乙小厮扑天下第一,李逵与他交手,只要教他搭住了手臂,必吃他跌倒,多曾吃他大亏,为此怕他。 燕青抱拳拱手,口称“小弟得令”。接着仍有一事不明,开口问道: “哥哥容禀,今我军与东平府正交战间,他城门守备得紧,我等乔装打扮容易,要入城中却难。”
刘备见说有理,略微沉思,便计上心来,乃转头对鲁智深、武松道: “二位兄弟明日可引五百步军先取汶上县,却扬言要清算县里欺压过良民的地主、上户,这厮们恐遭治罪,必然都奔东平府。”
鲁智深、武松领命称诺。刘备接着又对燕青道:“你等四个正好杂在奔逃百姓数内,乘势入城,似此必然无人知觉。”
燕青四个闻言钦佩不已,都领了将令退下。 归在下处,各自收拾了包裹、兵刃,好生休息了一夜。次日一早,都吃得腹饱,陆远、姜玉尘就扮作一对夫妻,燕青、李逵都作下人,奔汶上县一路行来。 行了一程,将到汶上县。四个远远的都见县城前人马攒动,尘烟滚滚,却是鲁智深、武松先引兵到了,正要打县城。 不想汶上县县令知风,不战而降,守城土兵大开四门,城中许多富户百姓,果然扶老挈幼,鼠窜狼奔,都奔东平府逃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