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陆远那时看着二楼颇高,并不敢跳。这让背后“小月英”很是无语。 她摇了摇头,冷冷道:“我只当你这厮是个有担当、有胆量的汉子,不想区区二楼也不敢跳。你且让开,本姑娘先跳将下去,然后再接住你如何?”
陆远听她这般说辞、话带讥讽,只觉是奇耻大辱,急忙一摆手,止住了她:“姑娘休说玩笑,你是主我是仆,如何有主人先跳反接住仆人的道理?小人跳便是了。”
说着话,陆远把两臂望上撸了撸袖头,手心啐了两口口水,姜玉尘正以为他要纵身跳下楼去。 只见陆远慢腾腾坐下房檐上,搭下两条腿来,接着小心踅转过身,两手紧紧扒住了房檐,缓缓把身子退下楼来。 扭头瞧着脚下还是很高,又咬着牙爬将上来。 姜玉尘看着这个气:“你这厮怎又爬上来了?”
陆远一面重又转身,一面颤声道:“小人方才是丈量一下高低,现已心中有数。待小人酝酿酝酿,必定成功。”
姜玉尘看着他背影,心中暗道一声:我去你的。 欺近身前,觑着他屁股便踹,把个“刀笔将作”一脚蹬飞。 陆远直唬得魂不附体,眼看摔倒在地,忽觉腰间被甚物猛的一缠,接着紧紧束缚,向后虽然摔倒于地,却不甚疼痛。陆远才自暗喜,只听背后一声“接住我”响起。姜玉尘早跳将下楼来,正扑倒在陆远怀里,陆远情急之下,死死抱住了她,主仆两个就小巷里跌作一处。 原来姜玉尘踹下他同时,又恐他真个摔伤,把手里长鞭一甩,捆得他腰,接着自个才跳下来。 姜玉尘虽然倒地,却是撞在陆远怀里,并不甚痛,正要起身,猛发觉自个被陆远紧紧抱着,阵阵阳刚之气扑面而来。一时羞得是满面通红,身子发软。 须知这可是“小月英”平生第一次与男子这般亲近,其中神妙,便是她这般奇女子,也难抵挡。 姜玉尘不由剜了陆远一眼,娇嗔道:“呆子还不放手?”
陆远其实也早忘了痛,只觉怀里软绵绵、香喷喷地,一阵心驰神往,听得她说,却才回过神来,然而瞧着姜玉尘面上娇羞嗔怒,反觉着她万种的风情、千般的妩媚、百倍的动人,心里却愈发的难舍难分。 鬼使神差之间,非但抱得更紧了,一张脸更缓缓凑近前来。 姜玉尘看着他面庞靠近,方才晓得甚么是“小鹿乱撞”,心里头乱麻一般、本要抗拒,又觉期待。 一对水汪汪大眼正欲微闭,只听陆远嘿嘿傻笑声音自耳边响起:“主人适才醒得匆忙,不曾净面来着,眼角处,竟有一颗眼屎。”
姜玉尘猛睁双眼,正瞧见陆远一脸得意笑容。 而这厢陆远好不容易止住了自个“非分之想”,正自得意,猛觉面上一阵火辣,被姜玉尘一巴掌打倒在地。接着跳将起来,胡乱里一通猛踹,踢得陆远浑身似如车撞,连连求饶: “主人莫打,主人莫打。”
…… 且说东京城宋军大败一阵,梁太尉率败军仓皇逃归城中,一面收拢残兵,一面点算此战损失:死伤各级将校七十余人、马步军五千余,大旗、战马等物资不计其数。 其中先锋统制魏去病教史文恭斩杀,护驾大将军丘岳遭流矢射中,身受重伤。梁太尉悔不听闻焕章之言。有天使来时,梁太尉却不敢如实禀报,对天子只奏说是小折一阵,并无大碍。 翌日一早,梁山泊兵马又来汴京城东门搦战。 梁太尉寻诸将并闻参谋商议。 “昨日大折一阵,今遭贼军复来,似此如之奈何?”
御营右军都统制毕胜第一个出来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太尉休慌,我等小将都去,似此堂堂正正较量,未必输他。”
御营右军副都统制刘正彦也道:“昨日一时不慎,中贼奸计,折了小将麾下许多手足,今番这厮们自以为得势,敢来送死,小将不才,愿斩宋公明首级献与帐下,为众将士报仇。”
梁太尉瞧着温焕章问道:“闻参谋之意如何?”
温焕章摇头道:“太尉才说了小折一阵,若不出战,陛下必定怀疑,是以此一遭非战不可,且只许胜、不许败。”
梁太尉闻言,心下愈发惶恐,却又别无他法,只得与诸将道: “贼军诡计多端,今番与其交战,切记不可轻敌。”
众将齐声称是,梁太尉随后便点起兵马一万出城排成阵势,再看梁山队伍: 只见队首里竖起四面大旗,上头分别写着“女将美罗刹”“女将巾帼社尔”“女将青衣灵狐”“女将女恶来”,竟是梁山泊四员先锋女将,穿着紫、白、青、金四色的战甲,各擎兵刃,英姿飒爽。 背后一水的女兵,头戴青包巾,各穿绿战袄,马上尽系着红缨,每边拴挂数十个铜铃,后插一把雉尾,都是钏银细杆长枪,轻弓短箭。 先锋队伍后头,一簇杂采绣旗开处,显出那个郓城县盖世英雄,山东“义剑先主”宋公明来。两面许多大纛,一字排开梁山泊九员上将,分别是:史文恭、关胜、林冲、东方雄、秦明、李应、雷横、晁安、秦毅成。 向后梁山兵马: 兵分九队,旗列五方。人人虎体,个个彪形。绿沉枪,点钢枪,鸦角枪,布遍野光芒;青龙刀,偃月刀,雁翎刀,生满天杀气。黄旗招飐,枪骑手护住两翼;红旗招飐,大炮队伫立合后;蓝旗招飐,弓弩队弓箭上弦;黑旗招飐,刀牌队前排立定;白旗招飐,长枪队蓄势待发。 官军阵上梁太尉与诸将看了,今番贼阵浑不似前日里老弱之兵,不由先自惧怯三分。 刘正彦心里打鼓,懊悔自个方才说的太满,只恐今遭有失。 只见梁山队里先有一女将策马出阵:头上戴一顶紫金嵌宝铁盔,上撒一撮紫缨;着一领紫罗兰圆领罗袍,上笼一件青红花色鱼尾云肩,下缀紫繐,披鱼鳞铁甲。手中擎一对分心峨眉刺。胯下枣红马。 大叫一声:“官军哪个狗将官先来送死?”
梁太尉大怒,谓刘正彦道:“刘将军可与本太尉擒捉此贼,以报昨日之仇。”
刘正彦无法,故作昂然状,拍马舞刀出到阵前,喝那女将:“汝何人?本将刀下不斩无名之鬼。”
女将道:“你家二姑奶奶名叫虞媛,快与俺过来送死。”
刘正彦大怒,舞刀直取虞媛,虞媛使峨眉刺敌住,一来一往,一去一回,斗了有二十余合,虞媛抵挡不住,拨马要走。刘正彦好容易逞起威风,哪里肯舍?一柄眉尖刀四下里紧紧逼住。 虞媛正走不脱,却听背后一声大叫:“兀那狗将官,休伤我家二姐。耶律宗霆到了。”
刘正彦正自得意,一柄丈二长枪早到眼前。刘正彦急使刀头拨开,回手还一刀劈去,宗霆侧身躲过,二将就阵前战在一处。一旁虞媛得以喘息,随即拨马回归本阵。 再瞧这两个厮杀,枪来花一簇,刀走云一片,刀去枪迎,抖擞精神,各不相让,征尘影里,撮起了半天杀气,万道寒光,真个是一场龙争虎斗。 战了有五十余合,兀自未分胜负。 刘正彦心下赞叹:好个女将也。 正分神,却见耶律宗霆忽地虚晃一枪,接着拨马便走。 刘正彦正要建功,哪里肯放?拍马从后赶来,却堤防着她有无回马枪伤人,及赶得近,马头正衔马尾,耶律宗霆忽的款扭狼腰,踅转回身喝声“着”,刘正彦大惊,以为她施放暗箭,急忙闪身急躲。 却不曾想耶律宗霆是诈他之举,原来适才宗霆见赢他不得,想出这条妙计,只空喊声着,手里仍搦着长枪,见刘正彦果然闪身,扑地一枪刺来,刘正彦避无可避,正中心坎,一枪挑翻,落马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