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以彤听了冷笑连连,“那你为何还没找到他人?”
笃海儿摸着鼻头道:“兴许他就没有来呢?”
笃以彤柳眉倒竖。 “不不不!可能是还没赶到,还没赶到!他到底是宸虚派掌教弟子,南瑶洲战事激烈,想是不好因为私事走脱!”
笃海儿一见她这副模样,立马改口。 笃以彤怒目小弟,数息之后才叹了口气,摇头道:“海儿你再帮我搜寻搜寻,如是李澈真没有来,那我就只能靠我自己了!我是绝对不会嫁给这革修齐的!”
笃海儿大惊,问道:“阿姐!你……你打算做什么?”
笃以彤抿着嘴唇,道:“爹爹一定要将我许给革修齐,我绝不会就范!晚些我打算大闹一场,当众拒绝革氏,要还不成,我打算……” 笃海儿见她眼里流露出一丝决绝,惊骇道:“阿姐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啊!我这就再帮你去找找李澈!”
任他俩再是忙活,也想不到李澈其实早已抵达长荆涧,只是来了以后他就鲜少出门,全都是由萧博易在跑腿打探消息。 再则来的宾客成百上千,有些又是没甚跟脚的,迎宾弟子纵是有些印象也不能够完全记清楚,虽然有记录备案,但也大都只是寥寥几笔,更不提很多人都隐瞒了来历,用了假名,除非一个一个辨认过去,否则真不甚很清楚。 “这样子我估计他一定是用了假名,我再去找找,阿姐你不要乱来,”笃海儿一脸担忧,“这事儿爹爹看的紧要,你要弄出了什么难看与不妥,一定会被爹爹责罚!”
笃以彤心意已决,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笃海儿见状,复又劝了她几句,直到屋外传来了催促声,他才起身离去。 “彤儿,准备好了么?”
佳云云的声音响起,探了个头进来,看了看笃海儿,又看了看笃以彤,笑道:“你们姐弟俩在聊些什么?”
笃海儿笑呵呵道:“没什么……没什么,阿姐和我说有些紧张!”
他把话才说完,就一溜烟小旋风似般跑开,消失在了廊道内。 “紧张正常的不是?”
佳云云笑着走了进来,扶起笃以彤,给她面上半遮了一张轻纱,啧啧道:“美呀……我们走!”
她搀扶着笃以彤走出了门外,外头早有一众队伍等在外头。 笃正溱见了自己女儿一身打扮,眼前不禁一亮,走近后伸出了臂弯,柔声笑道:“你娘走得早,按理今天本该是她来帮你装点,好在有你婶婶,待会你得敬茶一杯!”
笃以彤点点头,伸手挽住了他,说道:“自是应该的。”
笃正溱见她乖巧,也以为自己这倔强的女儿终于是认了命,心中也颇安定,笑道:“再等等,吉时未到。”
只不过随即他就见到女儿眼角似乎噙着泪,要说没有心疼那是不可能,却也只得在心里暗叹一声,招了招手,立马让丫鬟上来给她补妆。 巳时某刻,一个面貌儒雅英俊不下笃正溱的中年男子走进院子,对笃正溱道:“大哥,一盏茶功夫,准备准备吧!”
笃以彤见了此人,唤道:“二叔。”
中年男子笑着点头,道:“彤儿,待会跟着你爹走就是,他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详细流程二婶和你说了么?”
笃以彤点点头,“云云婶说了。”
一旁的佳云云白了他一眼,嗔道:“笃正严,怎么?我做事你不放心?”
“呵……”笃正严笑笑,“这不是彤儿大喜日子么,我多问两句,免得出什么差错。”
佳云云一边指挥着丫鬟们给笃以彤补妆,一边也“呵呵”冷笑了一声,道:“彤儿也是我心头肉,难道我还能不上心?”
“是是!”
笃正严打了个哈哈,苦笑着摇了摇头。 边上丫鬟仆从也都知道府内二老爷和他夫人平素的关系,纷纷憋着笑。 今日大喜,笃正溱倒也不想来喝斥这些仆从,坏了气氛,只是无奈摇了摇头,道:“准备准备吧,时候差不多了。”
众人纷纷应声。 巳时正点,礼乐队伍开始奏乐。 这一支队伍可不是清晨时分在虹桥上告昭父祖宗亲的那一支,前者大多是凡人,是笃正溱请来的,而此时的礼乐队伍却无一不是长荆笃氏自家族人。 他们要么是笃以彤的长辈,要么是笃以彤的平辈,所持礼乐器皿一眼就知道非凡,玉鼓、云锣、竹笛……表面清光流转,分明都是一件件的法器。 这些人对于礼乐一道自然没有涉及,但他们却都有法力在身,以法力奏响乐器后,自然而然就发出悦耳悠扬的乐声,他们只需要控制节奏,便能够配合着奏出一曲。 “起!”
笃正严持捏决目,高喝一声。 霎时间,众人脚底下溢出来了一朵光色淡雅的五彩祥云,接连成一片后,托举着所有人飞空而起。 礼乐不停,祥云散发着光耀,这一群长荆笃氏嫡血浩浩荡荡前往祠堂。 前来观礼的人们早已经由提醒,巳时以后不得在空中肆意来去,全都被安排在山壁两侧上架设的石台观礼。 礼乐队伍落脚在笃氏族地腹地中心,这里是长荆笃氏祖祠所在。 笃以彤大喜之事,除了与兰西革氏拜堂过门,配合男方那边,笃氏自己这边最重要的,便是祭拜先祖。 这里自然不是谁人都能够进,礼乐队伍驻足,在祖祠外长奏不止,期间笃正溱带着笃以彤走到了最前首,笃海儿落后半步,笃正严等笃氏如今掌权的人物则排在他们三人身后。 而其余人等,要么就在外头奏乐,要么就像是佳云云,静静守待在外。 一曲礼乐奏罢,第二曲悠悠而起,然欢快的调子逐渐变得庄严肃穆,所有笃氏子弟脸上神情也都变得不苟言笑。 笃正溱缓缓提步,挽着笃以彤,带着众人走进了祖祠内祭拜先祖。 直到最后一人的脚步跨进门槛,礼乐才徐徐消停。 所有人静静等在外头,观礼众人前后议论纷纷。 “嚯……笃氏这排场也不算大嘛!”
“确实算是小的了,奇怪,以笃氏的底蕴,何故如此?”
“不懂了吧?这其实都是他们和兰西革氏相商好的事情!”
“哦?这位兄台请教!”
“嘿嘿……请教不敢当,某也是道听途说而来。你们也知道,长荆笃氏的族力可比兰西革氏要强上一筹,在神女派的地位更不是后者可以相比。”
听者纷纷点头,知道这是事实。 如论财力底蕴,革氏贸易起家,比起精擅制符的笃氏差不了多少,但要论在神女派里的地位,而这却不可同比。 只说笃氏能够炼制假元符气符这一种符箓,革氏就无法与之相比,在神女派掌教与高层心里的地位高下立判。 因是之故,别看长荆笃氏不比兰西革氏阔气,但笃氏的真正底蕴却远要深厚得多,这也是为何观礼众人看了觉得奇怪,不知为何笃氏今日似有所保留。 “别的不提,单就说笃氏家主的二弟,在神女派内就颇受一位长老重视,借神女行履宫那都不是难事!”
“神女行履宫?那不是神女派炼神真人外出的代步座驾?居然……”有几人识得神女行履宫,纷纷惊呼出声。 “可不是?笃氏真要闹大排场,革氏恐怕接不下来,只会闹得好没面子。所以啊,革氏就和笃氏商量了,排场差不多就行,场面上的活计革氏会安排!”
“这样一来,革氏作为男方有面子,以高规格的排场来接笃氏大小姐,笃氏也有面子,两家毕竟都是要攀上关系了的,何乐而不为呢?是这样来的!你们知道吧……” 有人嗤笑道:“你这是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笃氏嫁女,排场不做足,嫁妆不给够,去了革氏,那只会被看低一眼,革氏焉能这般作为?”
解释那人也不动怒,嘿嘿一笑,道:“我就是说说我听到的消息,兄台要是不信我也没法,哈……” 另一人摇头道:“笃以彤可是笃氏家主的大女儿,可不能这般草率,也许背后另有我们不知道的原因。”
…… 他们说话间,自北边天际来了一片巨大的七彩祥云,礼乐轰隆,热闹非凡,滚滚而来。 “这是……兰西革氏来接亲了!”
“哈……这阵仗!”
只见这一片祥云方圆快有数百丈大小,七彩流光耀熠生辉,祥瑞云兽托举腾飞,顶上站满了人,前首男男女女一个个都穿着靓丽,笑嘻嘻站在云头,后方礼乐队伍纵情奏乐。 宛似从天外来潮,礼乐声由远及近,倾斜涌入众人耳内。 随着近来,礼乐声越来越大,下方在祖祠外等候的笃氏众人纷纷皱起了眉头。 “缓!”
革氏队伍里,前首一个身穿绯红色衣裳的男子徐徐挥手,革氏礼乐队伍立马安静了下来,静静等在高空。 他一身衣裳不似传统袍子,而是分为上衣与下裳,不着头冠,简简单单插着一支宝玉发簪,身形瘦削,五官如刀刻,嘴唇极薄,神情倨傲,说是英俊但却有一股戾气,让人觉得难以亲近。 此人正是兰西革氏的革修齐,赫然也是一名元婴修士! 他身边还有一伙好友陪同来迎亲,其中一个吊儿郎当的青年男子看着底下仰望来的笑道:“修齐,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革修齐目光扫过底下,淡淡道:“能有什么感觉?”
一旁有个姿容艳丽的女子挨拢靠了过去,捂着嘴悠悠笑道:“师兄可是对这笃以彤的条件不甚满意,不知妾身能否入师兄法眼?”
革修齐身子一扭,躲了过去。 吊儿郎当的青年男子哈哈一笑,猛一把推在了她的背上,叫道:“蔡师妹,革师兄可不是对笃以彤有什么意见,革师兄是觉得道侣就是累赘,若非是族内要求,他又岂会答应与笃氏结亲?哈哈哈!”
另有几人也开始调笑。 他们颇为肆无忌惮,底下靠得近的笃氏子弟把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脸上都不是很自然,一旁在崖壁边观礼的来宾也全都在看笑话。 你闹出点声响,他嘻嘻哈哈说话,一下子几乎所有人都听清楚了他们说话的内容。 笃氏直系有相当一部分人仍留在在祖祠外,此刻听了,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只是碍于从小教诲不得在祖祠内外喧闹,全都强压下怒火。 佳云云在心底啐骂道:“怎么就不是个东西?”
她倒不是在骂革修齐,毕竟他只说了一句“能有什么感觉”,笃以彤还不愿意嫁给对方呢! 关键是这与革修齐同行的几人,说的话、做的事实在难听,还这么肆无忌惮,实在是不分场合。 她心下冷笑道:“等彤儿坐正位置,有本事在她面前说着看,一定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佳云云非常清楚自己这位侄女儿的脾性,看似柔弱实则要强,因而从一开始,她就只担心笃以彤不愿嫁过去,但却从没有担心过她会在革氏那里吃亏,受了委屈。 “哎,可惜了那叫李澈的小子,不仅门当户对,听说性格也好,品貌也不差……” 佳云云如何看不出来笃以彤是对这姓李的小子有意思?只是她很奇怪这情愫究竟是什么时候又是什么地方萌生出来的。 她可是清楚笃以彤与李澈没有任何交集。 “彤儿……你俩没有缘分啊!”
佳云云心里琢磨,暗叫可惜。 半个时辰过去,祖祠内传来了动静,笃正溱带着笃以彤走了出来,抬头一眼就望见了空中那一朵祥云。 笃正溱一笑,把手一挥,礼乐队伍再次奏响手中的法器,笃正严则继续架起祥云托举着众人往空中汇合而去,而革修齐也下令奏乐。 靠近中心的一座观礼台上,萧博易看了眼空中好大声势,扭头看了眼仍旧无动于衷的李澈,焦急地说道:“哥哥,你决定好了没?再要没有动作,笃以彤就要被这姓革的接走了啊!到时可就悔之不及啊!”
……